阳曲山下,一片混沌中,血雾朦朦。
“报告白掌门,雁回宫悬赏令一下,来的人多且杂,我们洞庭八轩不想伤及无辜,可事态已经由不得我们了!”传话的人刚说完,白爱临眉间川字立现,厉声道:“所有人听令,速速上夜行门!”
白爱临骑马疾驰在最前头,原本零散的尸体,随着距离的拉近开始变得密集,待到夜行门的长阶前,已然是尸横遍野,那灰白的石阶上,遍是马蹄印和鞋印,泥印夹裹着刺目的暗红,那是鲜血才能染就的颜色,它们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条长阶,竟是一眼望不到头,白爱临放眼望去,不禁一阵胆寒!
松左使一手捂着臂膀,一路踉跄进大殿,血顺着他的指缝间溢了出来,鬼骨见状忙扶住了他,一脸诧异道:“什么情况?”
松左使急急道:“门主,那些人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是夜行门的人,见人就杀!我等自知理亏,只是避让,并无反击,死伤惨重!”
“我已经让白爱临直接上来找我,洞庭八轩的人原来这般做派?!”鬼骨忿忿。
松左使连忙道:“门主,不是洞庭八轩,雁回宫悬赏令一下,杀上来的是曾经被我们赶出西都的那些江湖宵小!”
鬼骨脸色瞬间铁青,他提剑疾步出了殿……
广场上乌压压全是人,像是装满了黑豆的篓子,被人给推到了,豆子撒在白花花的地上,散了一地。
赫虎提着巨斧站在中间,他像座小山一样,把两边的人隔了开来,他身后畏手畏脚,他身前蠢蠢欲动。
“你们听着,从现在起,老子就不是夜行门的人了,夜行门不反抗,我反!谁再敢在阳曲山上妄下杀孽,老子就砍下他的脑袋当砣耍!”赫虎浑厚的声音直震九霄。
赫虎身前的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深知机会来之不易,雁回宫的悬赏令下了一次,断不会再下第二次!
“那我倒要看看你阻得了几时!”有人高喝了一声,话一毕,为首的人蜂拥而上,将赫虎团围了。
赫虎双臂挥舞着巨斧,阻着想要上前的人,霎时,空气像是有了具象,巨斧一过,便被劈成了一片一片,掉落在地上,干脆,利落,不留情面,徒留下唰唰地声响,提醒着想要上前的人。
即便如此,双拳难敌四手,赫虎身上还是很快便见了血。
“爷今天就卸了你双臂,我看你还舞什么舞!”有人持双刀腾空而起,朝着赫虎的背脊就要砍了下去,夜行门门人的惊呼之声,全都淹没在了兵戈的嘈杂里,像扑笼的鸟,无力挣脱。
千钧之际,一袭黑影闪过,刀在要触到赫虎的臂膀的时候,被两柄剑给拦下了。
赫虎感受到背上的力量,一扭头便见黑袍招展,“老大!”赫虎大吼一声,两柄刀下来的力度极大,鬼骨的背死死的抵着赫虎,刀刃就在太阳穴的两侧,两两相应,闪着来自黄泉的光。
持刀的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凝视鬼骨,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锐利的双眼,像鹰在俯瞰着猎物,笃定,凶狠,一击而中。
须臾间,他似乎看见鬼骨在笑,可一眨眼却又不是,就在这个慌神间隙,鬼骨蜷腿朝着他的腹部踢了上去,鬼骨憋了十成的力道,那人破开人群飞出了几米开外,倒地一口血吐在地上。
这人挣扎着抬起眼皮,突然一袭红衣入眼,他怔愣地看着,一动不动,周围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面上都有了欣喜的表情。
“薛摩来了!洞庭八轩来了!”
有人高喊出声,人群沸腾了起来……
薛摩抬眼望去,密密匝匝都是人影,他并不能看得清里面情况究竟如何,只听得一声怒吼,众人循声一看,只见四五个人的身体被挑得丈高,就像沙袋一样被抛向空中,又坠了下去,发出了敦实的闷响。
人群自动给薛摩和白爱临让了条路,出头的人来了,大家突然就都安分了起来,谁也不愿做这出头鸟了。
鬼骨一脸不屑,双眼紧紧逼视着薛摩,咬牙切齿道:“我以为,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原来这个江湖,不是你不欺人,人就不欺你的。”
“呵,自己被人盯着了错处,又怪得了谁呢?”薛摩笑得阴冷。
旁边的人吵嚷起来:“就是!幻影双煞当年罪恶滔天,我们今日也无非是替天行道!”
“放屁!”鬼骨一挥手指着在场的人忿忿道:“我鬼骨欠洞庭,可不欠你们!”
“欠洞庭?”赫虎上前望向白爱临道:“白掌门,我倒要问问你,我老大可曾伤你洞庭一人?”
白爱临转了转手中的折扇没有说话,赫虎接着道:“当年幻影双煞是在洞庭犯下大罪,可那两夫妻你们也杀了,当年事发时,我老大不过襁褓婴儿,我倒想问问他何罪之有?”
“强词夺理!”白爱临没说话,四周倒起沸沸之声。
赫虎仰天长笑,挥舞了两下他的巨斧,慷慨道:“尔等鼠雀之辈,只敢躲在受害者的身后,仗着名门正派的荫庇以泄私愤,以尔等卑劣行径,我夜行门就算此役全军覆没了,你们也休想在西都能有一席之地!”
“能赶你们一次,就能赶你们第二次!”话毕,赫虎一挥臂就把巨斧掷在了地上,那地面都给震开了一条缝。
那些人见状一阵腿软,有人蹭到薛摩面前,笑嘻嘻道:“薛老板,我看你们雁回宫这悬赏令下得怕是要废了。”
薛摩看着面前这堆笑的脸,一阵反胃,一把推开了他,走上前像观赏花卉动物一样的围着赫虎踱步,细细打量起来,鬼骨一脸紧张,上前道:“你待如何?”
“哈,放心,不动你爱将。”薛摩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语调自嘲:“嗤,这大个子倒是提醒我了,我薛摩这是给人做刀了啊?”
薛摩一回身,耸了耸肩上的披风,环顾四周冷冷道:“各位说,是与不是啊?”
乌压压全是人,却是静悄悄地出奇。
“没……没……没有这回事”人群中有声音低低传来。
“是吗?”薛摩笑笑道:“我虽厌恶夜行门,但我更厌恶有人拿我当刀使,我薛摩这把刀,在座的各位,怕是扛不动。”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