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白容想摆了摆手:“这么点路,不至于,我一个人清净清净也好。”
薛摩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白容想有些踉跄的身影,负罪感就像是渐渐煮沸的水,一个泡一个泡争先恐后地炸了开来,最后再也容纳不住,溢得心口的位置满地都是。
薛摩斜倚着廊柱,瞥见一旁还没来得及开封的酒坛,他垂手随便抓了一罐,递到嘴边,用牙把盖一掀,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边喝边咕哝:“容想……我会还你一个江湖大统,武林之主的。”
忽闻身后一阵窸窣声,薛摩旋身后撤了几步,厉声道:“谁?!出来!”
薛摩本以为会看到什么长舌小侍女,或者什么大胆小毛贼,哪不知大摇大摆走出来的竟是沈放。
薛摩反应过来,是了,他今天来送信,白容想留他暂住一晚。
“我寻你好半天了!”沈放的语气有些埋怨。
薛摩听着想笑,那么多侍者不去使唤,也是耿直得活该,但想是这么想,说出来的话就不一样了:“怎么,找我喝酒?”
薛摩边说边给沈放递了一小坛,哪知他不仅没有接,还白了他一眼:“喝你个腿儿!”
“嘁!”薛摩把酒一搁,面上薄有不悦:“你不喝就不喝噻,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说罢,薛摩提脚便要走,沈放拦住他:“我问你,那个沈写眉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谁?”薛摩眉毛挑的老高,哪里来冒出来的人,听都没听过啊。
沈放反应过来,沈写眉是沈扬清取的名字,他也未必就知道,于是沈放换了个说法:“就是沈扬清身边的那个女人。”
到这会,薛摩终于明白沈放的来意了,问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时间点太过巧合。”沈放沉吟了一瞬,接着道:“况且要阻止雁回宫和灵山派结盟,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薛摩笑了起来,语出夸赞:“逍遥剑你当真神思清明啊!”
得到了薛摩肯定的回答,逍遥剑有些触动:“你们怎么能……”
“不然呢?”薛摩泠泠然的反问直接浇灭了沈放刚燃起的那点激动,他直视着沈放的眼瞳:“灵山派如若不是突然大敌当前危在旦夕,逍遥剑说说看,能有什么办法逼沈天行出来?”
沈放沉默了,他是真的在想,能有什么办法逼一个昭告天下的死人出来?
思来想去,无疾而终。
沈放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萧索:“可这招未免也太险,万一失败了……”
“没有万一,事实就是……成功了,你送来的信已经可以完全印证了。”薛摩摊手:“具体如何逍遥剑知道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当然清楚,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在陈述一个事实:他师弟,动情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想到了琴瑟,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眉眼瞬间温柔:“待东窗事发,她逃不了的。”
“她是死士,不用逃。”薛摩的冷峻和沈放的惆怅对比鲜明,放佛望着彼此的目光都能感受到,一边是崇山覆皑雪,一边是红尘起炊烟。
兴许是炊烟升腾地太过袅袅,薛摩软了口吻:“不过还是希望到那一日,逍遥剑若能腾出手,还请帮她一把,毕竟,要不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也没人愿意走这一步的。”
“那女子你认识?”
“我不认识,有人在专门策划,轮不到我。”
这个夜晚的对话,以这两句,潦草告终。
第二日一清早,沈放便作别离开了,到下午他在路上的驿站落脚时,才看到驿站上贴得明明白白的榜文,才听到人们口口相传至喧嚣的消息。
灵山派和雁回宫要结盟了,沈扬清和白容想的大婚,如期举行。
东灵山上,红鸾阁外,沈扬清等得焦急,沈写眉遇刺了,听说伤口极深,擦着心脏而过,医师现在全在里面,沈扬清要避嫌所以没让进去。
可他等得实在心急如焚,沈扬清以前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就比如白容想来看他,说想他的时候,他十分不能理解,他觉得他们才见过,并没隔了多久……
可是,现在他终于能理解了,这次他就出了三天的门,可他却觉得像是隔了三个春秋,昨晚他回来的时候还紧紧抱过她,可没过几个时辰便有人来报,她遇刺了!
沈扬清看着紧闭的门扉,突然害怕极了,正准备进去,恰巧一个医师正好出来,沈扬清立马抓住她道:“怎么样?”
“血止住了,伤口也缝好了,应该……是保住性命了。”医师一脸疲惫,沈扬清刚要往里去,医师拽住他,道:“这位女子也不是普通遇刺,是有人想要暗杀她!”
“暗杀她!为什么?”沈扬清惊得面容寡白。
医师叹息道:“我直说了吧,沈掌门地位尊崇,身份特殊,与雁回宫又有婚约在身,你这样留着她,何愁没有人要杀她?”
沈扬清瞬间明白过来,有些怔忪。
他进屋的时候沈写眉还在昏迷之中,嘴唇在翕动,贴近一听,才发现她一直在念叨“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句诗,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望着她苍白的面颊,心上实在不忍。
“扬清……”
突然一声微弱的呼唤传来,沈扬清见她醒了,大喜过望,忙让人端了药来,亲自喂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