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来找我报仇么?”薛摩垂眸望着池笑鱼,说得直接。
池笑鱼红着眼,点着头:“对,报仇!我一定会来找你报仇的!”
池笑鱼整个人气鼓鼓的,脸涨的通红,湿漉漉的眸子怨懑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薛摩竟然觉得可爱,他想他大概真的是有点醉了,他嘴角一勾,一个手掌把她一双手腕给握住了,腾出只手,轻轻摩挲池笑鱼的脸颊,动作是如此的暧昧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挟着凌冽的风。
薛摩眉梢嘴角有讥诮之色,他一字一字慢条斯理道:“手无缚鸡之力,凭什么,你凭什么来找我报仇?”
池笑鱼愣了一瞬,她迷惘地看着眼前的人,突然就哭了,她看着这个满头辫子,戴着珥珰,喝得醉醺醺的人,怎么才一天,就一切都变了,这不是她的薛大哥,薛大哥不会这么欺负她,池笑鱼哭得很伤心:“你不是我的薛大哥……”
“哈哈哈哈——”薛摩蓦然笑了起来,笑得竟有几分癫狂:“薛摩吗?本来就没有薛摩这个人,我姓屈侯,名瑾,我叫屈侯瑾,薛摩——呵,没有这个人的!”
池笑鱼眸色一黯,她终于开始觉得眼前这个一脸笑意的人,竟是如此陌生。
笑完了,薛摩把那两卷羊皮卷塞给池笑鱼,态度嚣张道:“来,别说我没帮你啊,你要报仇的所有机会就全在这了!到时候来找我报仇,啊?”
池笑鱼望着遽然塞到怀里的两卷羊皮卷,瞪着眼睛有些愣住了,薛摩垂眸望着她,她的左耳垂因为屈侯琰扯掉耳环的关系,到现在还有些发红,薛摩伸出手,轻轻抚住了它,摩挲得温柔。
耳垂上传来的温度,让池笑鱼回过神来,她抬起头,怒视着眼前人,眸光犀利,薛摩嘴角弯了弯,突然俯下身去,在两人唇瓣即将相触时,池笑鱼愤怒地一把推开了他。
薛摩连退了好几步,才摇摇晃晃勉强站住,他突然就笑了,整个人带着几分痞气:“从前是你要我亲你的,如今,倒不愿了……”薛摩啧了一声,似感叹似戏谑道:“如果没发生这些的话,今晚是我们的洞房之夜,可惜了……”
话毕,池笑鱼又羞又怒,脸都红到了耳根,薛摩的脸蛋也红扑扑的,不过说来,大抵是因为喝多了酒,说完他便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至于丹真心经,他早就猜到了是丹真心经挑人,而不是人挑丹真心经,它上面的脉络走向,就是八逆脉的脉络走向,所以正常人根本没法练,而池笑鱼,她一定可以。
池笑鱼看着薛摩摇摇晃晃的背影,泪如雨下,她紧紧咬住下唇,才能勉强不发出声音,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已经那么疼了,她依旧会想要不顾一切地跑上去抱住那个背影,池笑鱼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真真正正的绝望……
薛摩回了大堂,屈侯琰围着薛摩踱步,他摸着下颏,打量着他问道:“你就打算穿着这身成亲吗?”
薛摩一袭白色劲装,与成亲这种大喜场面还真是十分不搭。
“来人——把二城主的喜服拿来。”屈侯琰吩咐道。
薛摩瞥了屈侯琰一眼:“我不穿红色,要不就这样成亲,要不就不成了,随你们便!”
一旁,红盖头下,李蔻青道:“不穿便不穿吧,也无妨。”
“我只是怕对他不吉利而已。”屈侯琰小声嘀咕:“罢了,行礼吧。”
池笑鱼躲躲藏藏地来到后院,正准备出门时,才发现门上贴着一个惹眼的大红喜字……
为什么会有喜字,有人要成亲吗?不知道为什么,池笑鱼心底突然腾起了一股极其可怕的直觉。
这时她才发现楼上闹腾得紧,是人起哄的声音,她看着这一院子的大红灯笼,再也顾不得任何了,转身便往楼上跑去。
人声渐渐清晰,在向堂中望了一眼后,池笑鱼胸腔里的声音彻底乱了,她以为她会看错,可是和新娘站在一起拜堂的那人,他为什么会穿着薛摩的衣服……她记得刚才薛摩来的时候,就是穿得那身衣服……
池笑鱼使劲忍着,可是她觉得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整颗连根拔出来一样,那样疼……
她不记得她是怎么样走到那个红毯上去的,两边都是人在看着她,大家喧喧嚷嚷、吵吵闹闹的,可池笑鱼却是什么都听不见,她的眼睛里,只有他转回身来看到她的神情。
薛摩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虽没有过多的表情,但还是微微蹙了眉。
“放你走,你不走,你还来这里干嘛呢?”薛摩疾步走了过来,言语无奈,只有新娘还凤冠霞帔地站在原地,端庄得很。
池笑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喜服,若不是身上这一袭红,她大抵会以为自己一定是在做一场万劫不复的梦……只可惜,一切都在真实地发生着,原来,薛摩,他要成亲了……
池笑鱼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再坚硬的伪装,在看到他的新娘的时候,终是被连皮带骨硬生生地撕了下来,池笑鱼开始抽泣了,因为抽泣,话都说得不全了,她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薛摩:“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成亲,今晚……本来是我们成亲的……你们是故意准备好的吗……会什么你会在这里成亲……我的衣服,你为我去买的这些……都只是骗我的吗?”
池笑鱼边说边把两只手抬了起来,那两只羊脂白玉镯,在烛光下愈发温润。
薛摩紧紧抿着唇,后槽牙咬得死紧,从前池笑鱼虽然也爱哭,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像这样哭,她哭得像个委屈极了的孩子,哽咽得气都像要喘不过来了一样,泪珠都不需要经过脸颊,就这么大颗大颗地往下坠……
薛摩心上湮湿了一片,会滴滴答答滴水的那种,他眼睫微垂,再掀眸的时候,却是镇定非常,他问:“池笑鱼,你知道秦飒为什么会答应去灵山派么?”
池笑鱼一脸茫然,薛摩又接着道:“因为她看见我救你了,在寒山峰上她亲眼看见我救你了,如果我知道你坠落寒山峰那天,秦飒也在那里,我绝对,绝对不会去救你的……”
此话一出,池笑鱼愣住了,似是连落泪都不会了,只是呆呆地仰面看着薛摩,样子无辜极了,她艰难启口:“薛摩,从头到尾都是因为秦飒么,就没有一点点,是因为池笑鱼么?”
“池笑鱼,我不爱你。我从头到尾,爱过的,在心上的,至始至终,都是秦飒,你,只是刚刚好,像她而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薛摩吐字清晰,字字剜心。
池笑鱼已经没在哭了,从薛摩提到秦飒名字的时候,池笑鱼便没在哭了,她在认认真真地听薛摩说的话,一字一字,全都应该烙刻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