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会让织田先生独自留在港黑、再次被卷入谋划中。以我现在的位置,就在森首领身边,确实是被要挟、被监视,可至少还能在出事的时候,有反应的机会。”
“有决意和自信是好事。不过,小瞧港黑、小瞧那个人,可是会不知不觉间吃大亏的哦,黑月酱。”
太宰治没什么表情的面孔精致得如同人偶,更像是扣着一张假面具。他旋身坐正,左右望了望,视线落在你的糖罐子上。
他定定地看了那个罐子几秒,然后问你这个糖是哪儿来的。
在你回答了是某个干部的女秘书给的后,他笑了一下,一点都不客气地拿过了整罐糖。
拧开盖子,太宰治伸手捻起一颗糖球,像是观察玻璃珠一样地,将其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
这罐子糖被你放了好一段时间了,因为甜度不合你的胃口,都没怎么吃。粉白的螺旋纹圆球硬糖在这种八月份的天气,表面已经开始融化,有些粘腻。
太宰治把手上那颗糖丢进嘴里,咬碎。
你只是看着他吃,好像又尝到了那种呛到喉咙的糖精味,舌根都在发苦。你还是挺佩服他的味觉的。
他一边吃着糖,一边将罐子里的糖全部倒出来,像在玩弹珠一样,耐心地有点融化的糖球们一颗颗摆好,拼了个五角星的图案出来。
他兴致勃勃地摆弄着糖球,嘴里又还抿着一颗,声音含糊地问你,“说起来,黑月酱的新作,有决定了要写什么吗?”
“才还没有啦……”
说到这件事,你烦躁的程度增加了。
“完全没有灵感。”
墙角垃圾桶里,已经堆满了被揉成团的废弃稿纸。
“诶——”
黑发的少年人摆出一幅失望极了的模样。
他垂眼玩着一堆糖球,思绪发散着,转瞬又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上,“不过,织田君没有生气真的太好了,我有想过自己说不定会被他套上麻袋打一顿呢。”
“不、你到底对织田先生建立了什么奇怪的印象?他为什么要把你打一顿?”
你顿时警觉起来。
“黑月酱,你在脸上写满了、‘要是算计织田先生就跟你没完’,这几个字哦。”
太宰治用糖球拼着一朵圆花的图案,老气横秋地叹气,“那个啊,是你还不明白的、大人的世界。”
你不解地歪头看着他。
之前,你和织田作之助通电话时,他面对你的道歉,只是说,如果你觉得喜欢、有趣、想写,他是支持你写的。
重要的,你有了自己的、对官能小说的理解和领悟。以自己的出发点,去看待写作的事情。
你那时回答他:“我觉得官能小说自有独特、出彩的方面,以后还想试试再写。”
“这样就足够了。”织田作之助说:“写你想写的东西。”
你曾问过织田作之助,怎么才能保证自己想写的东西,每次都是读者看的,受读者欢迎。他给你的答案是,没有受世间所有读者欢迎的方法、只有努力让一部分读者付出的喜爱不失望。
你把这些话转述给太宰治,向他强调,不论何时,织田作之助从来都不干涉你的意愿和决定。
这时,你听见一声古怪的响动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来,整个楼层都好像震动了一下。
地震吗?
你有些奇怪,又没有地震局的通稿发出来啊?
“那就是作者与读者的双向选择的意思?”
另一边的太宰治看起来毫不关心,那些略有些融化了的粉色糖球被摆成三排,他从中捻起一颗塞进嘴里,继续着和你的谈话。
“不过,即使正常的做不到受所有人欢迎,但是要让小说被绝大多数人认可、喜爱,还是有办法的吧。”
“只要站在绝大多数人共同的利益这边,说出绝大多数人共同的烦恼心声,攻击绝大多数人共同的敌方,立场、就会盲目地压倒般地拥护着那个领头者。”
他嘴里含着糖,对着你笑。
“黑月酱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麻烦过头了,我不要。”
你撇了下嘴,低头在原稿纸方格里重重写下一个‘x’。
“那还不如不停提高自己的水平,直到质疑的声音都哑口无言、只能赞美。”
没有回答。
你困惑地抬头,脑子嗡了一下,面色瞬间惨白,手中钢笔和太宰治口鼻中溢出的血同时啪哒摔落。
他那张漂亮的脸还在微笑着,轻松地对你说:“猜对了。中层才是有毒的。”
怎么会?
你的脑袋持续了数秒的空白。
血污一下、两下、大滴大滴地落在沙发上,地毯上,他甚至又从桌子上抓起了一把糖,混着满嘴的血咽下。
糖里被下了毒!
“马上吐出来!!”你尖叫、也可以说是惨叫着扑过去手发抖地捧住太宰治的脸颊,铁锈般发腥的气息、还有着温度的腻滑血污让你胃里一阵痉挛般地想吐。
你试图用大拇指掰开太宰治的嘴,可他紧紧咬着唇,微笑的表情此时脆弱得像玻璃,但那双眼睛,带着一种轻蔑地漠然,还有坏事得逞之后不知道针对谁的嘲讽冷笑。
他满不在乎地挥开了你的双手,整个人一下子失去力气软绵绵从沙发倒下,你眼泪在反应过来之前就不受控制的落下,抓住他的胳膊,还是没能阻止他摔在地上。
你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但那张被恐怖地血色染红的面容,竟奇异地浮现出几分略显满足的安详色彩。
必须去叫医生!
你慌张地想跑出去叫人,但房门首先被从外面暴力踢开了,一队持枪的人马鱼贯而入,枪口纷纷指向你。
带队的是一名绅士作派的壮年男人,发色黑白交织,戴着单眼镜片,他的眼神像用枪顶着你的太阳穴,用彬彬有礼但带着铁血冷酷的语调:“海月小姐,请您立刻从那位太宰君身边离开,否则我们会采取必要的手段。”
“您现在的身份,是意图刺杀首领的犯人。”
你喉咙干哑得发不出声音,浑身僵硬地紧靠在气息逐渐微弱的黑发少年人身边。
“当然。”
来人说:“这会儿还要加上一条,谋害港黑重要证人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