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芳行急匆匆站起来,他一个踉跄,手中的原子笔也掉落在草坪上。
“细心谨慎的大侦探今天这么欢迎我啊——虽然平时是内向了点,可今天的热情倒让我吃惊。”
调侃着,十返舍政昭弯腰捡起原子笔,左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
峰回芳行重重地往外呼出了一口气,他接过笔随手握住,左手却率先递出了那个小巧的笔记本。
“十返舍!可以解释一下这个吗!”
他不经常泄露情绪,做导游时也一直是面无表情做好本职。由于婴儿肥的关系,比他年纪大的工作人员又对他很是照顾,说起来一开始因为看上去年龄不够也闹出了不少笑话,因此他总是推拒别人的照顾,又在某些时候需要别人的照顾,以前也是,和谁都相处得十分别扭,可是……这些都无所谓了…因为十返舍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想听你解释。”
他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
“我当出了什么事呢,就这个?没别的要问的了?”
似乎在这里有主导者的气场,十返舍政昭细密的褐色发丝闪动着金光,鳞壳一般仰倒在阳光之下,几根不听话的过长细丝闲散地靠着他绵密的肌肤,飞机骨骼破着风架在他的眼上,染上黑色便成了睫羽。要是有露水应当也蒸发了,偏偏他在笑,眼波成了露水,将落未落挂在密林的叶上。
“虽然我对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楚,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季节了,不过你说的这次应该是那场意外吧。你那天下午是不是没来?”
“意,意外?”
“小孩带着玩具枪,丢在哪里我是没什么印象,那个男人说自己看到了非要拉着我去找,当然是没有找到,不过我想也不是什么大事,留给官方工作人员处理好了,结果下午就发生了持枪挟持事件,记者来了一堆,最后发现是个大乌龙,那人拿的就是小孩丢的玩具枪,目的也只是制造混乱报复社会,没什么重大内幕所以应该只有当天有新闻报道,你如果下午也在的话,我想日记上一定会写下一言半语对这次意外事件的感受吧——是不是,峰回。”
确实是最好的回答。甚至让峰回芳行感到一阵羞赧。
“怎么样?我也编不出这样的事故吧,嗯?”
十返舍政昭倾身凑近。
“想问就干脆一点,给人留下偷懒的印象就不太好啦。”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峰回芳行在真心实意地感到不安和自责时,他的下眼睑处会轻微跳动,连同整张脸的唇、颊、眉峰都细细颤动起来。
“对不起!峰回!我实在是……”
有人实在是愧疚难当。
“实在是难以忍受自己对朋友的怀疑?”
动摇会成脆弱,脆弱会成妥协。
而妥协,会成为权力,那种完全由单方面行使的危险的力量。
“峰回,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目光含笑,锐利却包容。
“下次大侦探再察觉什么蛛丝马迹,请先默念三遍他一定有他做这件事的理由。比如你窗户外面那个晃悠的黑色鬼影,说不定只是一条为了偷吃煎饼卷而用来声东击西的松垮的西装裤呢——”
“西装裤…?煎饼卷…?这是,什么……十返舍!”
峰回芳行意识到刚刚和自己面对面的人说出了一件多么滑稽的事实,他曾在宿舍里诉苦自己常看到窗户外有黑影一闪而过,结果却是这个人用来偷吃零食的小手段。难怪每次十返舍政昭来找他玩都不是周末,而是学校里有名的意大利甜面包阿姨分发给每个学院数量有限的奶油甜馅煎饼卷的周四。
好啊!
好啊……
他好像明白了。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可能和事实大相径庭。拼图的一角可能是解决谜题的关键,还有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你是在看,而我是在观察,这有很明显的差别。』
『你有保持缄默的了不起的天赋,华生,由你做伙伴真是太难得了。』
福尔摩斯的话在峰回芳行的头脑中清晰地闪现。
在不清楚事实的情况下,我为什么没有保持缄默?我为什么只是在“看”却没有仔细观察?我为什么……没有选择相信我的朋友?
“对不起,十返舍。”
峰回芳行垂着头,神色诚恳,只有虚悬在身侧的双臂泄露了他的紧张与僵硬。
十返舍政昭左手从口袋里抽出,晃了晃挂着橡树叶吊坠的红色手机。
“要是让工藤知道了——”
光是听到这点,峰回芳行脸又重新红了起来。
“这种丢脸的事…”
十返舍政昭哈哈大笑。
“工藤不会在意,反而还会夸你有个好习惯,他就是那样,什么事都能看到优点,和他相处不用那么紧张啦。”
像是恶作剧一般,他又将手机放回了原位,拍了拍口袋以示“秘密安全”。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找工藤。”
“去国会山hyatt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