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白矢茜不知道是看他还是看牛奶,只好奇猜测一个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杯子。
“茜?”
“明天我要上班,你自己可以回去吧。”
话题被扯开得面目全非。
“完全不入圈套嘛,还让我暴露了自己的真名。早知道就说自己叫阿马亚(雨夜)了。唉?”
白矢茜从刚刚的对话里反应过来。
“你是听到了还是看到了?这么大雨可以听见车声吗?”
赤井秀一双指笔直,如弓面朝上的三齿叉般反指自己的眼睛,笑意沿着他的下唇左侧余烬复燃。
“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被你看到……”
白矢茜视线下移,鼻尖跟着眼尾耷拉出几道小皱,失望已经三三两两直往牛奶杯里掉。
“这下好了,以后回忆起来,总会想到橘子房的窗户边还有另一个人。”
赤井秀一对她的反应稍感惊讶,从刚才开始,无论他说了什么让她意外的话,她都从来没有任何难为情。
轻易就能被逗笑,刻意放松自己,唯一一次紧张是他自作主张动了她衣服的时候。可能整个房子里只有那条裙子是她真正在意的东西。
“那是我判断你不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有力证据。”
即使这样想着,赤井秀一还是把自己之前的推论告诉了她。
“你还不承认你是警察!”
算是对那个真名的回礼,赤井秀一也自觉自己的提示已经足够明显。
“难道你是侦探吗?刚刚你就是从这个窗户偷看我的吧。”
白矢茜伏在单人沙发上,左肘施力撑住整个身体,她起身不算太高,只对深色帘直接一指,脚底白生生地露在空气中。
赤井秀一自下而上过了一遍眼神,倒是挺活泼,脚底和突出的骨头上都没有生茧或疤痕,刚刚抱起来时感觉到腰部很有力,但14岁的身高还是矮了点。
“你不用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给你起个新外号的。”
她的身体里有种谁也无法阻止的力量,像是随时都蓄势待发的野生动物。赤井秀一不由觉得自己最近太脱离管制,真是粗鲁的比喻啊,他是该调整一下心态了。
“我一直不信任常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和我自己理解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白矢茜翻身极快,落座更轻,闷得布料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只不过脚离桌面太近,蹬得瓷杯子叮啷一声,磕在好伙伴银匙的牙尖上。
“我平时可不是这样,因为志保告诉我对陌生人什么话都可以说,我又开了这么长的距离,应该就算是集齐所有条件了吧。”
瓷面喝够了雨水的凉气,几乎是在白矢茜落脚的那一刻就小口一咬,冰得她赶紧坐正。
“我是在那个被称为帝国坟场的沙漠出生的,你肯定一听就知道了,托联盟的福,从小我就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那种一定要奔跑,要冲破终点那根线的感觉。你看到的我一定有一部分是当时的我吧,除了今天外,这个童年的我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是从还击中的阿富汗逃出来的吗?那种地方对小孩子来说确实很糟糕,她有这样明目张胆的野性也就不奇怪了。赤井秀一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她此行真正的目的。
“联盟的每个人都叫我记账本,他们也有些外号啊,红头发,假眼,都是他们身体上显而易见的特征,只有我的是用处。你知道为什么叫我记账本吗?因为我在他们那里只有这一个用处,就是记忆力。”
白矢茜深吸了一口气,她仰头闭上眼睛。
“我现在能把这个房间里的全部细节画给你看,闭上眼睛也可以。”
她松气似的微喘,棕调的眼突兀地撞进青丹绿里。
“以前我被关在房间里,四面八方都是沙堆,后来知道了日本的洋房和美国的学校,还有,我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开车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说明我也很不错吧。”
她朝他得意地笑。
“26号我就出发去日本了,与其说是回去,其实也还像是第一次去,我之前跟你提过北海道吧,我要去的好像是叫风之城,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她确实是只想诉说,看向他的眼神有明显的求知渴望,对于扮演倾听者的他来说,现在只要在适当的时刻给她肯定的回应就行。
“风之城,是日本最北部稚内市的别称,其他的我不太清楚。”
他不是爱说多余的话的风格。
“这样啊,看来确实会很冷了。”
白矢茜往他的厨具台上看了一眼,她这会儿又不怕冷似的踩在地面上,笑眯眯朝赤井秀一鞠了个有礼的躬。
“请侦探先生借我床被子吧。”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