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被小聪明一猜即中简直可恶。
“怎么样?我找人改的,你来取个名字如何?”
白壳房车敞着肚皮相迎,这尊体型小巧,看得出细微都改良过,玻璃上下粉刷似的添了两道棕条,灵巧挂在车顶盖上,似有若无没在风里,如两顺捋起的额前毛儿。
车倒是有点高,加工艺人沿着车中线甩了几道宽纹,莺色融融,和宫野志保头发丝一个色调。车身上有几团小点,缀在车尾巴上,好不自在。
“是茶球…”
眼前车被晒得滚烫,开门暖浪抱拥二人周身。
“茶球在美国一定会过得很好,她那么大了,也想试一下退休生活,蜷在窝里懒一懒吧。”
二人相伴四年,陪在身边的还有只脸臭臭的高贵小猫,不会撒娇,经常舔着自己叫唤,蹦到高处懒得看忙进忙出的小研究员们一眼,不过吃喝总是没让她失望过。
“所以,怎么样?我的绘画功力不错吧?”
白矢茜得意撇了撇脑袋,脑后一湾金发堆叠在肌肤上瘙痒。
“那边画得都歪了,让茶球看了一定咬你裤脚。”
宫野志保弯腰去看,眼里一轮轮水光弦动。
“她最多在我摸她后背时打个滚拱我,还记得我们用她的毛做了几团丸子冒充奶棕巧克力团吗?你那时候可爱玩这个了,白天跑科研室打电话,晚上和我玩过家家——”
宫野志保顾不上捂住这人的嘴,偏偏自己一羞起来耳朵都染了茜色,再多说一句又要被开上几个玩笑。
“茜姐姐!”
她声音明显更清更净,门一堵上开着凉气,只让人觉得从这一刻开始才是秋季,外头热浪非比寻常,就着宫野志保干脆利落这一嗓子,似乎能看出暴雨欲来。
“随你喜欢,车内不准看电本子,你来得正好,这是最不堵的时候了。”
白矢茜抠着圆盘,嘴上轻轻松松,只有眉中蹙着两个大字——发愁。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给新东西起外号啊,电本子,和我发邮件时你用得不是挺开心的?”
逮住机会似的,宫野志保抬腿往后一靠,一字一句都是想她回答,这种时机可不能白白浪费。
不过这人开车还是和以前一样烂啊,她想起什么似的偷着笑,欣赏着白矢茜学这电本子双核处理的名场面。
“你这个小坏蛋!”
白矢茜密缝求生,喇叭磨平也不见车队扭一扭腰。
“今天的羽田机场绝对太奇怪了,它平时不是这样的!”
宫野志保点点头,一遇到车,白矢茜不是变得嘴硬手慌,就是变得热情过头,总之是个和车完全合不来的人。
“对了——”
宫野志保打着小趣。
“叶塞尼亚问我,你姐姐去哪儿啦——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对叶塞尼亚这个名字,白矢茜张口几乎是条件反射。
“横渡海峡?”
傻到家了。
宫野志保往后直靠,她双臂齐抬,腕耷拉在唇边,正抿紧口齿无声灿笑,薄布短裤硬挺有型虚虚套着,她任双脚往左缩上皮垫,整个居家休闲模样。
“是…海峡…咳,有这么执着吗?我告诉她你突然对植物感兴趣,跑去念地理了。”
“这是什么无趣的答案啊——”
白矢茜瞄了瞄后面小孩越发张狂的小动作。
“志保,13岁要有点想象力啊,互换一下我就会说你是给自己超讨厌的老师写了篇课后小故事编排他,被发现后一气之下跑去写小说了。”
“什么嘛,茜姐姐你比我还没有想象力啊——”
“才不是,难道这不是合情合理合青少年吗?”
“……”
两个人半斤八两,越说越自觉有趣,这只懒猫悠悠哒哒往港区北爬,一路上倒是让宫野志保看得新奇。
“茜姐姐,这里和美国很像,好像更热闹点。”
不高却密集的建筑群,铝银金属上叠再叠,城市晕着黄澄啤酒的色。满目奇贵无比的进口名车,还未见到什么琳琅商场就觉得人人热闹,宫野志保此刻才觉得下了飞机的那团热浪不仅仅只是夏日余温。
“这几年都是这样,几位大叔在电视里闹着要用东京赚来整个美国呢。”
比金子还烫的热给大地盖上厚葬棉被,热得发昏,热得醉意熏熏。
“要说这两年的感受,大概就还是待在学校最好吧。什么东西拥有多了就成不了好事了。”
『我一直以为普通人最清醒,可是我却发现普通人和我竟然也没什么区别…』
白矢茜没说后一句话,她等着通行灯告知她该走的时刻,正有功夫看一眼闹够了躺着迷糊的小姑娘。
『还是不一样的吧。有那么一个人,至少…』
她总觉得人体温暖,就应该多多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