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荷买了药回家,还未进门,就见屋子外头围了好些人,旁边还有人指指点点的。
沈清荷心下一紧,快走几步。
隔壁家的婶子见了她就喊,"沈家的小娘子回来了!"
"快进去快进去,你家来人了!"
"带了好些东西呢。"
沈清荷心中疑惑更甚,父亲已有两个月卧床不起了,刚生病那会儿,还时常有人来送东西。
但这两个月下来,沈家掏空了家底,又把能借的都借了,现在,没有什么人愿意上门了。
怎么会突然有人带着东西来呢?
她眼皮直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里头迎出来一个妇人,年约三四十岁,她穿着件绛红褙子,底下是时髦的翠烟纱裙,虽然不是什么大好的料子,也比沈清荷一身青衣来得勾人。
她亲亲热热地上前,挽过沈清荷的胳膊,脸上带着笑,"哎呀,等你老半天了,怎么才回来?"
沈清荷被她触碰的身子微僵,她道:"母亲。"
这人是沈清荷的继母,娘家姓王。她嫁进来时,沈清荷已经懂事了,两个人关系处得一般。
沈清荷头一回见她如此作态,心中的不安更甚。
前几年二人还处得不温不火,偏沈父病了这两月,王氏性子转变极快。
沈清荷已很久没见她这么笑过。
王氏搂着沈清荷进门,活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她笑容满面,和屋内的人招呼道:"这就是我家那姑娘。"
"哎哟,果然长得标志。"
一个大红大紫,像是把喜庆穿在身上似的人,赶紧走过来,将沈清荷上上下下端详了一遍。
沈清荷被眼前这婆子看得一阵难受,她的目光不像是看人,反而像是在看一斤肉,一个东西似的,一双眼睛里几乎是有绿光。
"张嘴瞧瞧?"
沈清荷冷不丁听见她这么一句,"什么?"
王氏在旁边催促性地掐了她一把。
沈清荷眼含薄怒,她站着一言不发。
那婆子见她不听,安抚道:"沈娘子别怕,不是什么坏事,是天大的好事呢!"
王氏道:"听见没有,是好事。你别老摆着那张脸。"
沈清荷听了这话,心里的不安感却更重。
她扯开王氏的手,道:"我要去给父亲煎药了。"
王氏脸上笑着,低声凑近她耳边,警告道:"我告诉你,你别坏事。给你爹煎药,什么时候都可以。待会儿就让你去。"
王氏问道:"李姑姑,你看我家这姑娘如何?"
那婆子嘴甜,一个劲儿地夸,"模样标志,身段看着也好。就这衣服不好,不衬沈娘子。"
说着,她努了努嘴,"里头啊,有几件料子还不错,你给你家姑娘称了做衣裳。"
王氏一听,顿时眉飞色舞。
这是妥了!
她笑着答应道:"这是当然,我也不耐烦见这年轻水灵的姑娘,整日穿些灰扑扑的衣服。就是她孝顺,又懂事,说穿这衣服啊,好做事。我拦不住。"
那婆子笑了,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果然是好孩子,是个知冷知热的。"
沈清荷往屋子里看了眼,这才看见屋内摆了好些东西。
有几匹布料,上头扎了红带子,还有好几篮子干果点心,都拿那红丝带绑着。
零零散散的摆满了桌子,一派喜气洋洋。
边上还站着两个男人,陌生的,小厮打扮。
沈清荷道:"母亲,她是谁?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凑过来拉她的手,沈清荷没提防,叫她摸了两下,她赶紧撤回来,一脸警惕,"你做什么?"
那婆子笑了,沈清荷此刻离她近,看见她张开的嘴里,有颗金牙。
那婆子笑道:"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姓李,你叫我一声李姑姑就行。我啊,是为着件好事,特意来的。那些东西,都是给你的。"
沈清荷道:"我不要。"
王氏在边上又过来拧她,"傻孩子,什么不要。要呢!"
李姑姑看了眼王氏,自己回屋内坐下了。
王氏恼怒地瞪了眼沈清荷,怪她不会说话。
她殷勤上去给那李姑姑倒茶,赔笑道:"李姑姑别恼,我们家姑娘啊,看上去冷清,其实最体贴懂事了。他父亲病了这些日子,都是她忙前忙后的,我要帮忙,她还不肯呢,绝对是个好孩子,就是怕生。多和您处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