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旧宴听到背后的哭喊声，心中一震。

他本来想回头，可刚一扭转身体，就感到背后传来潮湿的凉意。

他身形一僵，不确定地喊她：“慧慧？”

你怎么哭了？

顾如晦死死地抓着江旧宴的衣服，拼命地忍着眼泪，可越忍，眼泪就越是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好半天，她才勉强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勉强出声。

“我以前一直都想着替师兄走这条不归路，可我现在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多想杀了他们，可如果那样我就会被逐出九星界，成为魔修……我一直都想替师兄，可我最后发现我做得并没有师兄那么好。”

江旧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慧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如晦死死地摇头：“还不够，还不够……我放任那些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即便他们现在得不到丹药，也可以慢慢像其他凡人一样变老，那根本就算不上惩罚，他们不会得到任何的惩罚。”

江旧宴转过身，扶着她的肩膀，正视她：“慧慧明知道他们是杀人凶手，却没有向他们痛下杀手，这就证明'慧慧和那些杀人犯不是一路人。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慧慧更加可贵。当年是师兄冲动了，这本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他顿了顿，想到之前那个名叫“翠丫”的女人，突然觉得当年的自己确实是过于冲动了。

顾如晦眨着满是泪光的眼睛：“什么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柳承德幽幽地冒出来：“趁着你哭天抹泪的功夫，我写了封匿名信飞鸽传书送到官府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抓起来了。”

顾如晦追问：“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写？”

柳承德大喊冤枉：“当年我前脚刚把鸽子买到手，你师兄后脚就杀人放火一锅端了，这能怪我吗？……不过鸽子汤倒是挺鲜的。”

顾如晦闻言，不由地一愣。

当年的屠村，竟是师兄一人为之，并没有魔尊在其中煽风点火？

——这魔尊怎么看上去比仙者还要慈悲为怀？！

江旧宴的目光暗了下来：“抱歉，慧慧，师兄可能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顾如晦望着师兄，他的目光里有抱歉，有愧疚，但没有后悔。

哪怕是温柔的月光也会牵引潮汐，就算是细微的和风也会吹落蝴蝶。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师兄的好是有原则的好，师兄会对好人温柔，却不会对坏人仁慈，师兄并没有做错什么。都怪柳承德当年不让师兄解释真相，柳承德你为什么不让师兄解释真相！”

柳承德听着这对师兄妹互相夸着夸着就把火烧到了自己头上，不由叹气：“真相，并不是解释出来的。人言可畏，众口难调，并不是一句话就能解释得了的。”

顾如晦不说话了，她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思考柳承德的话语。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所以，这就是带我们来这里的原因？”

柳承德点了点头：“不过最主要的是，我还有交易中的第三件事要你完成。”

顾如晦问：“什么事？”

柳承德慢悠悠道：“不要对九星界的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

柳承德道：“你没听他说么，大部分修仙者还是不知情的，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九星界可就大乱了，九星界一乱，其他人都要跟着遭殃。”

顾如晦闻言，突然想起之前那个修道者说过，关于这件事，她的身边还有知情者。

“柳承德，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柳承德满头雾水：“什么什么？”

顾如晦定定地看着他：“你身为魔尊，却好像很担心九星界；你教我仙法，却又不问报酬；你所谓的交易，内容轻巧又简单——柳承德，你很奇怪。”

岂止是奇怪，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样的交易儿戏又古怪，这让顾如晦更加好奇师兄当年做的七件事是什么。

他身上或许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然而柳承德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扯开了话题：“哎，我就知道那个人说的话一定会让你瞎想，不要瞎想啦，小姑娘家家的老是瞎想会长皱纹的。老夫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便又像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江旧宴看着面前满脸泪痕的小姑娘，迟疑半晌，小心翼翼地收拢手臂，把她圈进怀里。

顾如晦挣了挣，没能挣脱，她实在是太难过了，而师兄身上有很好闻的薄荷与金银花的香，让人感到安心。

她小声道：“我会把师兄的衣服都哭湿的。”

江旧宴笑了：“那师兄就再换一件。”

顾如晦顿了顿：“我说不定还会哭出一条河。”

江旧宴的笑意不变：“那正好，院子里新栽的果树会需要浇水的。”

顾如晦破涕为笑：“师兄不该这么逗我笑的。”

“那难道要我弄哭你吗？”江旧宴摸摸她的头，“慧慧，如果你觉得这条路很辛苦很黑暗，你现在还有机会回头的。”

顾如晦摇了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不走这条路，师兄就会走，而我不想让师兄走这条路。”顾如晦抓着他的衣服蹭了蹭，“师兄那么温柔那么好，应该长命百岁的。”

江旧宴笑得很是温柔：“如果没有慧慧陪着，那我要长命百岁又有什么用呢？”

顾如晦身形一顿，没有答话。

师兄的这句话……过于犯规了。

她有点想追问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不太好意思。

正这么想着，头顶传来师兄的声音：“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