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夏紧张地瞪大眼睛,耳边却倏然刮过一片狂风。
汽车的喇叭声和路人的交谈声洪水一般灌进耳朵里,连远处小孩子的哭闹声和商贩的叫卖声都清清楚楚,偏偏只有近在咫尺的云雀的话被嘈杂吞没,千夏只能看见他的嘴动,那清冷动听的嗓音却一点也没传入她的耳朵里。
“等下、你……!”
前方的红光闪烁几下,白色的斑马线外,绿色的信号灯亮起来。
云雀大步一跨朝前便走,黑色的皮鞋踩过水潭溅起水花,斜斜的雨丝落到她的脸上。
千夏错过了最好的询问机会,只能悻悻地闭上嘴,亦步亦趋跟着过了马路。
她有些苦恼地想:
他究竟……说了什么呢?
捏着伞柄的手不自觉握紧,雨后骤冷的空气钻进脖子里,带起一阵微凉的冷意。
她眨了眨眼睛,感觉有水滴从脸颊边滑落,顺着衣襟淌进后背,引起一阵本能的战栗,扯着布料紧紧黏在皮肤上。
周边的路人行色匆匆地擦肩而过,灰色天空雾蒙蒙的,唯有路边的野草生机勃勃地在地缝里挺着,鲜艳而青翠欲滴。
她盯着街边废弃的纸箱,不由恍然出神。
说起来,她和云雀初次相遇似乎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
云雀恭弥撇过头,瞧见身边的女孩突然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格外甜蜜又幸福的事情,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眉尖不由微微一蹙。
“云雀君有过这样的经历吗?在这些纸箱子里发现一些被人丢弃的小猫小狗。”
千夏看了纸箱一眼,有些怀念。
还记得好多年以前、在她还不知道“并盛帝王”的年纪,曾经迷路到并盛过。
那个时候她又冷又饿,蹲在路边哇哇大哭,却意外发现了同样蜷缩在纸箱子里、可怜巴巴的小奶狗,也就是那一天,她遇到了撑伞而来的云雀恭弥。
当时因为怕生,她下意识就躲进了墙角。
借着地上水洼的倒影,年幼的她注视着这个好看的小哥哥将伞放在了纸箱上方,替它挡住了雨水,自己的制服却被雨水打湿,而他只是不以为意地脱下外套,纤细柔弱的身躯几乎和大雨融为一体。
穿着白衬衫的清冷少年蹲下身,掰碎面包一点点喂小奶狗的动作是那么轻缓,眼神又是这样温柔,躲在一边的她忍不住就偷偷摸摸探出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看了这一眼,她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做这种事情的人,都该被咬杀。”
云雀的话将千夏从回忆中拉回来,她眨了眨眼睛,古典秀气的美少年一脸的杀气腾腾,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场,千夏看着看着,却没来由地笑了。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笑意来的太过莫名,纵使性子冷淡的云雀也不由愣了愣,但她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有踢着细石的脚尖暴露了内心的愉快。
虽然她后来知道“小哥哥”其实比自己年幼,而“善良温柔的柔弱少年”也只是先入为主的主观猜测,但是当时的惊鸿一瞥在她脑中留下的深刻印象,却是无论如何都消磨不掉了。
“云雀君说的对,想必要是云雀君平时看到它们,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吧。”
“……”
千夏笑眯眯地歪头看他,云雀对上她理所当然的视线,却是撇过头,抿唇一言不发了。
“行了。”
云雀恭弥在走到某处时突然停下。
“……云雀君?”
千夏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慌张地咽了咽唾沫。
糟了噜,他是不是嫌我话痨又不停偷看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云雀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拿出手机看了看,同时前面拐角走出一个人影,千夏这才把注意力从云雀身上挪开。
她望着眼前梳着飞机头的高大身影,包裹住全身的黑色制服,老成的脸和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眼睛不由睁大——这不是、云雀君的副手,任劳任怨的副委员长草壁哲夫吗?
“委员长,沢田他们已经确定走远了,对方搭乘了迪诺先生的车,预计是走的永田路,大约十分钟后抵达学校。”
草壁毕恭毕敬地汇报完,双手递给云雀一把伞,千夏顿时感觉旁边一空,再抬眼云雀已经举着伞漫不经心地站到一边,漂亮的侧脸疏离冷淡,看也没看她一眼就自顾自走远。
“啊……”
千夏有些怅惘,凝望他背影的视线却突然被一人挡住,草壁直起高大的身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谢谢这位同学的帮助,请不要误会,委员长只是不想和他们群聚罢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告知我学校或住址,不日我们风纪委员会将派送相应谢礼以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这……不、不用了,我就是,助人为乐,助人为乐哈哈哈。”
陡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云雀在马路口究竟说了什么也不重要了。
千夏垂下头,难以言喻的落寞感油然而生,她一个后退避开了草壁,直接鞠了个躬就倏地转身走远,闷闷不乐地瞎走一气,待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了pk学院的门口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真正的他。
千夏这么自我安慰着,捏紧衣角默默朝前走,就在她快循着记忆找到楠雄教室的时候,走廊前面突然远远跑过来一个紫色头发的男生,一边的腿卷着裤脚,腕上套着佛珠,眼神看着很清澈的样子,笑容满面地冲她挥手:
“呀~你好,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卧槽!!!”
千夏被他冷不丁的大叫吓到,忍不住皱起眉,正要避开这个行为古怪的人,又见他抢先一步,像是看见什么可怕至极的怪物一样,满脸惊恐地跌倒在地,嘴唇哆嗦着,惨绝人寰地嚎叫起来——
“师父救我,有恶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