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静了片刻,起哄声四起,领导如梦初醒,面面相觑互相怂恿对方上台制止。
狗屁稿子的创作者南思阮同学仍然满腔激情沉浸在竹林七贤的骚操作中,一旁许露笑得边擦泪边扯她衣袖:“阿阮,他骂你的稿子是狗屁。”
南思阮目光读完了最后一个字,敷衍地嘿嘿一笑:“嗯,他说的对。”
“”
“这稿子呢,”顾向野在台上漫不经心地扬起自己手上的纸稿,手稍松开任春风带走,“我是不打算念了。但接下来,我想和大家分享一段话。”
台下人敛了笑声,目光又集中落在顾向野身上。主席台边榕树幼芽新出,点点嫩绿随雨滴落下。少年从裤兜里翻出一本破旧黄皮本,嗓音伴着春雨渲染着流淌,随着雨声低沉入耳。
“我也曾想过,知道了牛顿三定律,圆锥曲线解法,孟德尔法则对我而言算些什么。”
话语扰醒少女的世界,南思阮愣了片刻,只觉得这话写出来该有些眼熟。
“我承认是痛苦的——当我不得不执笔写下迎合考场酸的出水的句子,当我被圆曲和导数折磨的欲|仙|欲|死,当理综考试铃响我还有半张卷子空着。我总是会想,这些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算得了什么。我应该热爱它们吗?我应该放下对文学的热忱强迫自己去接受他们吗?又或者,我为什么要学习?为什么要学会解开这一道道我以后或许再也不会见的题目?”
少年仍在沉声念着,嗓音好听的要命。南思阮一双杏眼瞪大越听越是填满不敢置信,手中的《世说新语》啪一声掉落在地。
许露听着一拍南思阮后背,惊奇道:“阿阮,这他妈不就是你吗?也太像了吧——”
“是当我意识到自己到了高三,面临选择时,这个问题才豁然开朗。”
南思阮脚步开始挪动,不断寻找角度以看清台上人的面庞。
终于在人头攒动中,她眼神对焦锁定了话筒架后只身独立的少年。
南中清一色绿配白的规矩校服愣是被他穿出几分风流痞坏,胸口两颗扣子全开着,露出凹凸冷白的锁骨。
少年黑色碎发迎着润雨稍稍遮眸,浑身上下透着懒散嚣张,下颌轻抬,还在念着。
南思阮目光撇过他手上的黄皮本子怔了片刻,再艰难抬眸扫过他极有辨识度的面庞,记忆拼凑起的瞬间蹲下艰难吐出一句。
“我操?”
台上的少年自然不会意识到台下她的动作,云淡风轻翻过一页,垂眸继续读道。
“原来它不过是冥河斯堤克斯,我们不过是浸泡着被赋予了阿喀琉斯的剑与脚踵。打赢这场特洛伊战争,皮厄里得斯递来塞壬女妖们的翅膀,我或许就能去求学笔尖如何流淌心中所念,如何去理解我不甚明了的晦涩诗文,走太平湖寻舒先生之迹,去蜀地眉山与子瞻泛舟道无风无晴。”
许露听得有些入迷,莫名其妙看了眼蹲在地上装鸵鸟的南思阮,一边抬眸目不转睛盯着台上靓仔一边俯身道:“这小伙说得还挺好,爷都被感动到了。”
南思阮羞耻痛苦地闭上眼,双手抱头绝望道:“好个屁!”
“?”
大约是念到了最后,少年尾音略沉,隐约带了点磁性。
“只要想起人间中还有那么多美好未遂,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只愿我若能有幸路过四月桃花林,一顾满船清梦,领略千山鸟绝,最后仍能执笔初心,回到这里。”
“以上。”
演讲结束,台下几乎是没有间隙的,如雷掌声响起,即使大都不甚明了苏子瞻就是苏轼,也不知晓投湖的舒先生就是老舍,但多少都被牵起些许心中沉寂的热爱,有甚者带着哭腔嚎啕了一句“说的好”。
许露跟着鼓掌,眨了眨略涩的眼眶,终于抽回神蹲在面向地板双眼无神的南思阮,关切问了一句:“阿阮?你蹲坑呢?”
南思阮整个人往许露怀里倒,双手抱上对方的脖颈,羞耻心惹红了耳根,嗓音带绝望哭丧道:“露露他刚刚念的是我的日记”
“?”许露怔住,香软入怀也毫不动摇,拎着衣领把人扯开:“你日记怎么在人家手里?你又怎么人家了?”
南思阮愤慨哀嚎:“——你怎么不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许露就差把“你得了吧”写在脸上:“人家一初来乍到的靓仔,你是南中地头蛇,人能对你做什么”
南思阮悲愤剜了她一眼,斟酌片刻咬唇凑上她耳边,嗫嚅道:“我我也就咬了他”
许露眼神一凛:“我知道你是条颜狗!但你也不至于——”
南思阮只觉得自己风评被害,愤愤出声打断:“是他!是他先动的手!”
“他先咬的你?”
南思阮一噎,难以启齿般屈辱阖眼,半晌缓缓道:
“他他先揍的我”
关于这场拳头与牙口的较量,还得追溯到上周一个微风细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