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野懒散应了声,抬脚往数学老师座位走过去。南思阮反应了足足十秒,艰难垂头看向梁南风问:“原来高三还能参加数联的吗?”
梁南风搬了张凳子给她坐,和气道:“没关系,我们做好自己的就好。你还没吃饭?”
“嗯,”南思阮知道他误会她的意思,她只是单纯觉得对方有点牛逼,但还是咽下转了个话题,“我写完再吃也行。”
“那怎么行,”梁南风抬手温柔揉了揉南思阮的发,“先吃吧。”
南思阮乖乖应了声,垂头解开塑料袋从里面拿出沉甸甸的饭盒,挪到阳台去吃。
晚风清凉,带着水汽吹得人神清气爽。办公室对面就能看见江畔摇曳的灯光,走动的行人和挂了各式各样广告牌的游船,月亮在江上来回晃动。
南思阮低头扒着饭,耳畔传来数学老师熟悉的嗓门和少年一把撩人的声音——
“先建立坐标系,设出x的横纵坐标,确定阿尔法值”
“这题用光学性质,三分钟就能算出来。”
“先算出递推公式,再去看几何意义,观察长度在反复横跳时的”
“太麻烦,反复横跳长度贡献最小,取等情况作投影,考虑复数贡献就行。”
谁能明白当时她的心情——她坐在教师办公室的阳台咀嚼着白米饭,就听到了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声音,背后两人的交谈声仿佛在戳着她的背脊告诉她你不配,实际上她也的确听不懂里面在讲什么玩意儿。
她快速解决了晚饭,干脆坐在了阳台,就着一轮明月和窗户施舍她的点点光亮在角落提笔慢慢细细写了起来。
她其实挺能理解数学老师对自己一点儿的轻视,和梁南风面对自己刚刚的疑问下意识就选择了安慰。
艺术“无用”,文学亦然。它没有办法帮助学生从千军万马中爬上金字塔尖儿,没法帮助一个刚步入社会对青年人飞黄腾达,也不会让你因有点儿墨水而受人敬佩,充其量也只能自|慰是“黄金屋”和“颜如玉”罢了。
可她还是想写,什么故事都想写。
她想写堕落街卖钵仔糕的阿婆,想写珠江边透彻淋漓的流浪歌手,想谈论宇宙浪漫星星,想纵览千古历史长河。
她也想写爱——阮茹梅对她无私的母爱,南国杰对她畸形的父爱,梁南风对她桃李相惜,所有人向她投递的友爱,和那个少年青涩又无畏般的——
她想,她是会和笔杆子共度一生的人。
月亮低垂,将半边脸蛋遮掩在淡紫色薄云,酝酿一整个甜蜜的颜色静静盘在漆黑夜空上。
她垂头看了眼自己有些龙飞凤舞的字迹,想象着自己的文字正躁动不安却又满心雀跃自己来到了这个世上,在纸面欢欣鼓舞着跃动。
南思阮舒了口气,冲月亮嘿嘿笑了笑,拎着几张轻飘飘的稿纸转身进了办公室。
然后就迎面撞见了,数学老师脸上,她从未见过的挫败神情。
“这些题你是不是都做过?”她喃喃道,“你以前是不是搞竞赛的?”
少年毫无半点歉意垂眸看她,淡淡道:“不好意思,没有呢。”
“”
南思阮揉了揉略僵的脸,侧过头去不再看他,拎着稿纸递给梁南风。
梁南风脱下眼镜,极具文人风骨的狭长的眸垂着,细细读了一遍她的稿子,还未出声笑意先蓄了嘴角,将稿件慢慢展平放好,从抽屉取出信封将稿件和报名表放进。
南思阮嘴角翘了翘,笑嘻嘻看着他问:“梁老师,这篇不用改吗?”
“不用,”梁南风抬眸看她,眼底柔光点点,“它很完美。”
“谢谢老师。”南思阮莫名眼眶有点发涩,抬手揉了揉又惨兮兮看着他,“那老师我先去写数学了我还剩一套卷都没做”
数学老师正堵着气儿没地方发,闻声就冷哼了一声,提高嗓门看向她道:“什么套卷?你别告诉我是我上周布置的”
南思阮嚎了一声:“老师我错了!我这就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回去补!”
数学老师板着面儿继续道:“你这次数学我都没眼看你是不是对我上课有意见?怎么就数学考这么差?”
南思阮简直要跪下,凄凉道:“给我十个胆儿我都不敢啊老师明鉴!”
数学老师唇角绷不住有些想笑,还是正着面孔对着她讲:“你少来这套。明天就把那套卷那给我看,错一题加一张卷。”
“老师您放心!”南思阮狗腿点头,“我现在对数学充满热情,明儿绝对双手奉上给您看!”
“明天一早就拿给我看,”数学老师瞥了她一眼,不放心添上一句,“你那点儿对数学的热情让我害怕。”
南思阮凄凄惨惨应下,吸了吸鼻子垂着头说了句老师再见抬脚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
她后脚才刚走,就听到少年吊儿郎当的嗓音散漫传来。
“您放心。”
“毕竟,”他顿了顿,欠揍道,“她有一个好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