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这个意思?”
落地窗前的少年额角微靠墙边,单膝曲起,颇为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嗓音沙哑地又问:
“——不是嫌我平时欺负她太多了?或者真的觉得我很坏?”
傅亦安嘴角抽了抽,将车倒入车库,摘下蓝牙耳机按免提耐着性子道:“女生说你坏是夸你——不知道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吗?得了我现在上去,你离你家落地窗远点儿我怕你想不开。”
对方没有回应,男人背地里稍稍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人小姑娘看月亮都在想你了,你能不能动动你那搞数竞的小脑袋瓜想一想?能还有别的意思?”
顾向野听着对面的屁话微微拧眉,将手机放下挂断,指节轻敲落地窗玻璃,唇线绷直,神色倦缓地揉了揉眉心,思绪拉扯回几小时前。
他是真的困了,那时候。
小姑娘声音软糯地念念叨叨,越说还注意着把声量放小,到最后羽毛似的撩人耳廓,他几乎已经睡得差不多沉——
就听到那姑娘停顿了一会儿,开始掰着指头一件件事的数落自己。
他听着有些气笑,睡意消逝了几分,干脆靠在床头阖上眼静静听着对面嗓音带着黏糊糊的笑意一件事一件事的唠叨。
然后对面又沉默了几秒。
他以为她已经挂断了通话,正伸手要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听到温柔晚风中,那少女一字一句清晰又缱绻——
“你真的很坏。”她说。
“连我看月亮的时候都要让我想你。”
晚安以后,那姑娘挂断了电话,留下他被撩拨一腔的波澜和心跳,看着屏幕半晌未晃过神来。
他不大和适宜地想起,以前拍戏的时候,也有女生向自己告白,面红耳赤地隐晦道那句“今天的月色真美”,然后暗戳戳地等他回一句“风也温柔”。
他也无比清晰的记得,那天夜色里自己冷漠的一挑眉,淡声问那女生“哪里抄的”。
可此时此刻此景,他只想飙车到她的宿舍楼下,把小姑娘从床上揪起来问,问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也喜欢自己的意思吧,他有些难耐地想,能让她看月亮的时候都想起,总不能是讨厌。
可是她又说自己很坏。
在这句话以前,他几乎是无比清晰地确认少女对自己也是有那么些意思的——
可当对方像是试图捅破那层朦胧的纸的时候,少年又切切实实的有些茫然。
他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毕竟那小姑娘是明确又坚定地拒绝了自己,还不止一次。
烟盒里磕出一只烟卷,他依旧没有点燃,放在指尖萦绕,思绪迷离。
傅亦安进来时看到少年的模样,是发自内心的想笑——可自己嘴角还有上回被对方揍出的淤青,一牵扯就撕裂的痛。
“我真的服了,”傅亦安忍笑换了双拖鞋进来,掀起桃花眼看他,“头一回见追人把智商追掉成你这样的。”
“别放屁了。”顾向野食指抵着额间,停顿了会缓缓道,“我想打个电话,问问她。”
傅亦安沉默须臾,随即诚恳道:“你打吧——我还没见过凌晨三点被吵醒的女生不跟人绝交的。”
“.......”顾向野倚墙起身,啧了一声,烦躁道:“她就不能讲明白点儿。”
“其实人小姑娘讲的真挺明白的了,”傅亦安轻车熟路到对方冰箱前拉开门,从空旷里摸出两听啤酒拉开一罐又扔给他一罐,“是你自己不争气,非要搁这钻牛角尖。”
少年接过没有打开,啤酒外壁很快涔出水珠,冰凉湿润从掌心入骨。
“那她....”顾向野喉结轻滚,问,“是想怎样?”
“估计也没想进一步发展吧,”傅亦安喝了口酒,理智分析,“她这种趁你睡了才和你告白的——估计就是当时没忍住,又想装作第二天啥事没有。”
少年默了默,抬起眼看他:“真的...是表白?”
“......”傅亦安简直想揍他,忍了忍道,“真的。”
顾向野停顿了会儿,重新靠坐回落地窗边,拉开啤酒,轻声喃喃:“这他妈....”
“这他妈也太假了...”他阖眼道,“这谁顶得住啊。”
“你能不能别这么卑微?”傅亦安看不下去,抬手和他碰杯,“爸爸不是让你别当舔狗了吗嗯?怎么人小姑娘告个白你都能担惊受怕成这样?”
顾向野身形微顿,半晌叹了口气,嗓音沉倦:“我怕,是我想多了。”
傅亦安闻言沉默地瞥了眼那少年——他表情几乎称得上落寞,明明被人告了白还颓废的不行,一口一个自我怀疑丧句子,卑微到尘埃还沾惹一身土。
一改他当初认识他时那副骄纵轻狂,眼里都是谁他妈能配得上老子的欠揍模样。
“早知道你追个姑娘能成这样,”傅亦安捏了捏鼻梁骨,无比心痛,“我宁愿撮合你和林扬搞基。”
顾向野眼皮都不抬,拎了只枕头砸他:“能说点人话?”
傅亦安说:“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明天问问她,问她是不是喜欢你,不就完事了?”
顾向野嗓音沙哑:“那她说不喜欢呢?”
“那她是真的渣,”傅亦安摸着下巴饶有兴致,“你栽在这小姑娘里也不算亏。”
少年深知什么叫狗嘴吐不出象牙,沉默偏头看向落地窗外凌晨的车水马龙,那一轮月边有星星,烟云滚滚遮住半边暖黄。
她才他妈的,是真的坏,他想。
那小混蛋没心没肺地拨开云又遮掩雾——从此之后的每一个夜晚,他都得想她。
…
……
天际鱼肚白泛起,星星被白昼演替,傅亦安无趣地抽出几碟游戏消遣了半晌,喝完了那罐啤酒倒头睡下,又被人用膝盖踹醒。
“做个人吧——”傅亦安愤怒掀开一点儿视线,困倦难耐,“爸爸我三更半夜跑来当人生导师,现在连个觉都不能睡?”
顾向野眼下乌青略重,尾音沉哑,“帮我查个人。”
傅亦安把被子蒙上:“谁啊。”
“南中的语文老师,”少年平缓道,“那小姑娘的班主任——”
“叫梁南风。”
南思阮全身心的怀疑这小伙昨夜里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且不说他明明昨天睡得挺早却仍然几乎是进教室就拎包入睡,就算清醒的时候看见自己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眸底都写满了我知道什么但我就是不说的欠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