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是以前,南中念书的日子,红裙子的姑娘在南思阮脑海里大概是会留下‘那个漂亮妹妹真好看,我想要她微信’的印象。
她不会觉得自己和顾向野的差距很大,诚然先天资本上的不是她能决定的,可她后天也并不比那个少年差,她有自己的热爱和骄傲,有她的实力和梦想。
——可是甚至在上一次告诉顾向野事情经过的时候,她都刻意避开了那点。
关于梁南风在她引以为傲的数次写作比赛里,替她作弊,向她泄题,她对顾向野只字未提。
剔去傲骨,她只是茫茫人海普通到尘埃的蜉蝣或沧海一粟,是用来衬托那些像青年一样的人,而不是站在他们身旁。
她甚至在开始前就提到,如果对方觉得不合适,就再分手。
——怎么会合适呢,南思阮脑海里红裙萦绕的时候,只剩这一个念头,如果今天槐树下站着的人是自己,那副画面多半是像两个世界或者云泥之别。
那是她准备烂在胃里一辈子的荆棘和刺,是即使在此时此景下被对方勾住内衣肩带也依旧空白中残存一丝清醒地警戒自己不要说。于是在她用沉默回答对方问题的那一霎,她听到背扣间的不锈钢环轻微摩擦碰撞,而后啪的一响轻声解开。
南思阮头发丝儿都有些麻,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靠,背脊接触到对方指尖的瞬间像是触电般的流过,只能受尽折磨地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顾向野漫不经心地拉下她衣领,吻过她脖颈处那点儿泛淡的红印,手游离向上:“不说?”
南思阮的理智几乎在对方手滑下自己肩带的瞬间选择搬家,触感在狭小距离里被无限放大,终于在对方的指腹微蹭过时理智直接灭绝,求饶般地抬手抵上对方的胸膛,声音染了鼻音又发颤:“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好哥哥你先松手...”
顾向野眸色渐深,额间碎发遮住眉,动作停顿却未离开:“你先说。”
那个姿势的保持几乎是不容置疑地逼她不准糊弄,简直看穿了她一般堵住她最后一点侥幸,南思阮脑袋里的小白旗已经颤巍巍地举起,服软的念头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不应该跑的,今天中午,不应该赌气,不应该不吃午饭...”南思阮决定妥协以后简直像个丧权辱国的汉奸,悲切地全盘托出,“我应该和你好好沟通的,刚刚也不应该瞎说狗话气你...我错了,错的非常离谱,我深刻反省和谴责自己,真的。”
她简直要说的声泪俱下,句句泣血般的包含懊悔和自责的情绪,任谁听了都会选择原谅——然而顾向野只是冷漠而又平静地垂眸看她,在她背后的手轻微动作,笨拙而又磨人地试图帮她扣上自己解开的背扣。
“我、我自己来就好,”南思阮看不懂这个狗男人面上的云淡风轻,眼角挤出几滴刚刚被生理性刺激出的眼泪,吸了吸鼻子挣扎着起身,客气而又佯装的可怜巴巴,“你别生我气了就好...不麻烦你了。”
“让你起来了?”顾向野漫不经心腾出一只手摁着她的肩头回原位,“还有呢?”
“还...还有?”南思阮只觉得自己刚刚感人肺腑的那出终究是错付了,心痛交加着迷茫抬眸看他,“没了呀...还能有什么?”
顾向野放弃扣回她背后的扣子,低头整了整她皱起的衣摆,“裙子是怎么回事?”
南思阮愣了愣,就听到对方继续散而慢地继续说着。
“还有长发,化妆,口红,”顾向野耐着性子翻旧账,“为什么提这些?”
“....就是中文系的小姐姐可真好看,”南思阮张口就顺着下来,“穿长裙的化淡妆的抹红唇的...我就是觉得你每天看到的都是我这样的,替你遗憾来着。”
顾向野微眯眼,抓住重点,重复:“你这样的?”
“是啊,我这样的——”南思阮觉得他有点儿傻,和善叹了口气解释,“就是不穿裙子,不化妆,一头短发的鬼样子,真是委屈你了乖崽。”
顾向野手抵着她的腰侧,闻声微默几秒,继续问:“你今天中午...”
“想吃鸡腿饭的来着,”南思阮截了对方的话,难过般眨了眨眼,“可是鸡腿饭的队伍好长没吃到...我们明天去吃吧。”
顾向野看着她,没立刻说什么,半晌慢慢把人松开,让她换好拖鞋后才拉着她的手臂到客厅处让她坐下,转身开了盏暖光灯。
北京一如既往的黑夜,风带不走一片云,白猫意识到气氛不对后晃悠悠上了楼梯,在小夜灯处躺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南思阮有些拘束地坐在客厅处的红木椅上悄悄把内扣系上,鼻尖檀木沉沉香味萦绕,底下瓷砖地板在暖光灯下映出一小滩的金黄。
顾向野站在她面前,眼眸垂下,像是思考了片刻,才状似散漫地道。
“我到现在,”他抬手揉了下她的发,说,“都没记住她叫什么。”
“....嗯?”南思阮也听出来对方多半是猜到了什么,低着头抠揪手指,“我也没别的意思...好吧我有,但是既然你连漂亮姐姐的名字都没记住...南姐姐就不和你计较了。”
顾向野指尖蹭过她脖颈处的痕迹,像是随意提起:“今天在教室,你们老师让我提醒你,去拿文创杯的奖状。”
“阿阮,”顾向野看着她的情绪,慢慢问,“那年你没去领奖?”
南思阮面色微僵,又很快地组织好了语言,手松开放在膝盖上。
“我妈当时不是生病了吗...”南思阮轻声回答,“我当时就想着去照顾她了,就没去领。”
“你可以让别人代领,”顾向野带着安抚的意味,手搭上她的肩侧,“如果你想的话。”
南思阮别扭地偏过脑袋,犟着说:“那你就当我不想领了吧....我当时脑子挺乱的,也没想那么多。”
她极其不配合对方问话的模样,就是想让他识相点就别问了,然而半晌顾向野又沉缓出声,语调没变化。
“准备什么时候去拿?”
南思阮胃里都微微泛苦,硬着头皮答:“明天吧,或者随便什么有空的时候。”
顾向野没再说什么,看着她无声片刻,只是平淡如常地提了句让她早点睡觉,转身上楼。
肩膀那处的温热离开,像是顺着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般,南思阮在木椅上呆了片刻,身体无意识地蜷缩起抱着膝盖埋头下去。
顾向野其实根据钟晚晚的描述费了心思去查当年文创杯的事,牵扯出一条链的背后的泄题产业,包括梁南风在内的多个老师都卷入其中。
他并不关心那些个堕落败坏的师德,只是推测出当年南思阮没有去领奖的更深层的原因,看着那叠足够让梁南风不能再师坛混下去的资料,思绪如麻。
——梁南风的每一次破例,都用在了南思阮身上。
曝光梁南风的同时,就意味着把背后受利的学生南思阮,同时推向风口浪尖。
像是刚走了一步棋才发觉对方早已布下罗网般的无力,他最终只是存下了那些资料,没有多一步的措施。
他关心的只是南思阮,需要的也只是对方的态度。
可是她告诉他,她不想再追究下去,甚至还是刻意掩藏着当年事情背后的伏笔。
凉水顺着花洒淋湿了发,冰冷刺骨间才拉扯回一些真实感,他稍擦干后套上衣服出门,就看到小姑娘套着极其眼熟的短袖短裤,露出的胳膊和小腿纤细藕白,屈起膝盖坐在他床上翻着本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