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笙看着眼前的人,愣了一瞬,随即像是轻笑了一下,说:“穆东,你又为何认为我会相信你给的情报。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你反水投靠向宁国了又怎么办?我江国要输,也应输得有志气,此等下作的手法,我还不屑于利用。”
穆东也不恼不急,陈笙的反应像是在他意料中一样。他说:“陈将军不愧是女中豪杰,有底线,有原则。但是陈将军不妨想象,你倒是无亲人无幼小,就算战死沙场,也不过是慷慨就义。但江国这些弟兄,多了是有妻儿老小的,难道陈将军忍心他们年纪轻轻就将性命交付在这战场上?”
陈笙闻言,不发一语。
穆东说得有几分道理,陈笙的父亲是前朝战功赫赫的老将军陈鹤,现如今这军中除了几位一直跟随陈鹤的老将外,多的是陈笙亲自挑选的年轻精兵。
穆东从陈笙的沉默中察觉到了她的犹豫,随即说道:“陈将军可以不用相信我,但是我来,就是想传话给陈将军。宁国后日便会对江国发起进攻,展新的人很多,从来都不止正面与你们交战的那些。那日他不会出现在正面,而是会带着一小队人马从后方突进,据我所知,江国后方的城门常年缺人把手,大部分都被调来了前门。到时候若是他们直接拿住了圣上,就算是陈鹤将军,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陈笙依旧沉默不语,握着花枪的手指用力得有些泛白。
“陈将军千万记得防备,这军中大多数都是你说了算,切勿被展新得逞。等这次他的计划失败,在宁国等待他的就只会是以叛国罪被处死。”
陈笙听到此,终于忍不住,用带着嘲讽的口吻说:“展将军一定想不到,与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其实是江国送过去的奸细吧?”
穆东神色一顿,逃避了这个问题,答非所问道:“我一直知道陈将军与展新交好,但希望陈将军能分清孰轻孰重。”
最后这句话像是威胁,又像是一句中肯的叮嘱。
穆东离去后,陈笙在园中站了许久。
宋之秋其实也能看出来她的纠结和犹豫。
展新和陈笙的关系并不亲昵,但是都带着几分对对方的佩服。倘若不是生在敌营,二人可能是多载难逢的知音。
此时要陈笙用白拿到手的情报去对付展新,她或许也有些不忍。
进一步,是自己保卫的家国。退一步,是存在于她个人心中的道义。
怎么抉择,都很难。
但是江国那荒淫无度、沉迷酒色的皇帝,显然没给陈笙这个选择的机会。
城门将破,那许久没露面的皇帝点了一支精兵护卫,在自己的宫前守着,皇帝则带着几个贵妃躲进了早已命人修好的密室里。
皇宫里一片混乱,跑的跑,抢的抢。国还未灭,宫里的人就已经乱成了这样。
那皇帝在躲进密室之前,给陈笙下了一道死命令。这城的前门,交给老将士门率兵去守。陈笙只需要带上射术最精湛的兵卫,去城楼后门的树林里埋伏好就行了。
君命在上,陈笙不得不从。
想必穆东前次来送情报,并不只是告诉了陈笙一人。
皇帝也知道,宁国除了士兵得力,更是离不开展新平日里的教导和战场上精湛的指挥。
陈笙接到命令后,带领着自己的小队人马来到了城池的后门处。此处只有两位士兵站岗,门外是一片森林,平日里此处便少有人到来,此时更是见不到其他人影。
她一路上沉默不语,紧握住佩戴在腰间的长剑。
不知走了多久,天气燥热,她选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隐藏了起来。没有离后门太近,而是找了一个在射程范围之内,却又能够被丛林恰巧遮掩住的地方。
而此时的展新也带着他精心挑选的骑兵们,绕过了城楼,来到了这鲜少有人经过的江国皇城的后门附近。
展新今日的脸不似前次那样带着伤痕和鲜血,反而擦得十分干净,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干练。
他表情严肃,或许是因为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虽然江国已经是穷途末路,但展新还是带着十二分的谨慎。
毕竟有一双眼睛在身后盯着自己。
能借机向君上举报自己,必定是常年跟在自己军中的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能利用他与陈笙的碰面来告他一状。虽然展新表面不放在心上,但还是在心中留意了几分。
万一此人正是这场决战的关键,一不小心成为了刺向他、刺向宁国的利箭,那展新这几年为了攻克江国而牺牲的弟兄,统统都白费了。
虽然是骑着马赶过来的,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早在几公里外他们一行人就改为步行了。
等那城楼已经出现在展新视野里后,他便抬起了右手,示意身后的人都停下脚步。
周围一片寂静,一行人等候着展新的号令。
“按照原计划行事,一切小心。”展新压低了声音,仅能让周围几人听见。
这支足有十几人的小队立马有条不紊地分成了三组。
一组整齐地取下一直背在身后的弓箭,分散开来,各寻了几处草丛将自己隐蔽起来。看样子应该是在此负责通风报信,一有不对劲的地方能及时脱身回去传达消息,也可以用弓箭保护其他弟兄,毕竟藏在暗处,主动性大大地提高了。
其余两组分成一左一右,往不同的方向前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