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恪责备道：“你这个当母亲的在想什么呢？喂奶都这么不专心。”
暮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派人去给他喝点水吧，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但是为什么他的爹这么狠？”
尔恪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去放火把那片山林烧了？”
暮月摇了摇头。“不好，这山林里存在多少多了，里面有多少动物？再说了，里面有很多普通士兵也不该死。”
她怀里的婴儿很快被哄好了，被尔恪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肉乎乎的脸蛋，不仅没哭，还对他露出了笑容。
“哎，你看我们宝宝有酒窝哎！”尔恪惊呼道。
“嗯，有酒窝。”
不一会儿，尔恪又问道：“他怎么一颗牙都没有啊？”
暮月生气的反问道：“他才几天大，怎么可能有牙啊？你有没有常识啊？”
尔恪明明被暮月骂了，却还是一脸开心地走出了账外。
在尔恪提着水囊准备给阿啜解渴的时候，却发现这一次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作为尔恪的手下败将，只剩一条手臂的颉于迦斯，他的面色惨白，眼窝深陷，早已经没有昔日颐指气使的嚣张气焰，他像是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鹰，没有了气势也飞不起来了。
他拿着水囊给阿啜喂了水，已经快渴死的阿啜立刻可是大口大口地饮水。
看着被折磨得快要奄奄一息的阿啜，颉于迦斯说了句：“对不起，也许我真的做错了，让你受苦了。”
阿啜眼神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喊了一声：“阿爹！”
而此时尔恪的到来，打破了这父子间温情的一幕。
颉于迦斯看着尔恪，一言难尽，五味杂陈。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给他开了这么大个玩笑。
明明自己出身名门，是草原上公认的最杰出的宰相，他文能治国，武能□□，是下任可汗的最佳人选。却偏偏败在了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奴隶人之手！
“你还有什么话说？”尔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毕竟对他来说，四肢健全的颉于迦斯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更何况是现在的他呢，简直不足为惧。
“我死不足惧，但是希望阿啜能活下来。”
尔恪发出了一连串的质问：“你觉得阿啜没有错吗？你到底是居心叵测地布了多大的局？你连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孩子都利用？”
“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我没有什么话好说的。”虽然身处低位，但是不得不说颉于迦斯身上的傲慢还是在的。
在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后，他伸长了自己的脖子，等待着尔恪结束自己的生命。
“慢着！尔恪先别杀他！”暮月喂完了奶，骑着一匹马，英姿飒爽地飞奔而来。贺达干不太放心，也跟着随手牵过一匹马也跟了过来。
“看着敌人的死，很爽对吧？”颉于迦斯冷笑道。
坐在囚车上的阿啜，看到她的到来，轻轻地叫了一声“暮月姐姐。”
但是暮月姐姐却不敢用正眼看他，她把目光投向了颉于迦斯，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第一，为什么要杀我大唐的将领杨袭古将军？”
颉于迦斯一脸不屑地答道：“为什么？就他也配和我谈条件？不知道你们大唐的安史之乱是怎么平定的吗？要是没有我们回鹘出兵，你父皇还能做皇帝吗？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他的话不仅让暮月受辱，也让她的父皇跟着蒙羞，虽然她恨得牙都痒痒了，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部分也是事实。
“那忠贞可汗多逻斯呢？他又怎么惹到你？你霸占了他的妻子，又谋害了他的性命，就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颉于迦斯立刻反问道：“歉意，我为什么要有歉意？你去草原上随便找一个平民问一问，是他适合当回鹘的可汗，还是我更适合？要怪就只能怪他为什么要投胎成天亲可汗的儿子！”
看到他毫无悔改之意的言辞，李暮月也笑了，她笑自己不过是在对牛弹琴。
她指了指尔恪，然后又问道：“那我们尊贵的宰相，我想问你死到临头有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输在了哪里？”
在众人的注视下，颉于迦斯明显感到自己被一个女流之辈问到这样的问题，是一个侮辱。
他苦笑道：“还有什么原因？天要亡我，我有什么办法？墙倒众人推！就连我亲生儿子不都一心向着你吗？”
暮月又问道：“真的是天要亡你吗？宰相，你有没有问过贺达干为什么要背叛你？”
暮月把目光投向贺达干，示意他开口。
贺达干一直为自己的双面间谍身份所不齿，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顿时不太适应紧张了起来。
尔恪看了看他，示意他没事，尽管说好了。
于是贺达干开口道：“颉于迦斯尔恪将军都是举世无双的英雄，但是跟着颉于迦斯，我只能感觉到自己是个卖命的工具，但是跟在尔恪将军的身边，我感觉到自己像是一个人。”
贺达干看见两个立场的士兵都纷纷给予了自己肯定的目光，他又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当兵的确实是用卖命挣钱，谁给的钱多我就站在哪边。可是那次，当尔恪将军冒着生命危险去吐蕃军的地牢里救我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以后就算他不发军饷给我，我也跟定他了。”
话说到这里，尔恪这边的士兵立刻自发地喊起来口号：“怀信可汗！怀信可汗！怀信可汗！”
颉于迦斯集结的那批残兵败将这几天在丛林深处没吃没喝，没休息，于是眼巴巴地朝着这边张望。
暮月一脸得意地看着颉于迦斯，问道：“宰相，你现在明白自己为什么输了吗？为什么你一手培养的贺达干会毫不犹豫地背叛你？为什么你的亲生儿子也不听你的话？”
颉于迦斯看着两边士兵不同的反应，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暮月又道：“为什么一个你从来不屑于用正眼看的回鹘奴隶，却能够打败尊贵的您呢？不过是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
暮月又对着尔恪使了个颜色，尔恪立刻会意，他对着敌方士兵喊话道：“你们中的多数，本就是回鹘的民众，你们在草原上有着自己的亲人。如果你们今天归顺于我，我会一视同仁地对待你们。”
“当然，如果你们像你们的首领一样执迷不悔，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尔恪射中天空中一只经过的秃鹫，秃鹫应声倒下。
于是众人纷纷倒戈，在众叛亲离的混乱形势里颉于迦斯朝着尔恪狂冲过来。
尔恪毫不费力地就用弯刀砍伤了他，颉于迦斯立刻掉下马来，死于战场上的纷乱马蹄下。
坐在囚车上的阿啜，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痛苦地喊了一声：“阿爹！”
经此一战，尔恪一方成为了回鹘的正统统治势力，并得到唐朝皇帝的肯定，他成为历史上统一漠南漠北的草原英雄怀信可汗。
当天晚上，暮月接到了阿啜的死讯，死讯是从地牢中传出来的，原因是绝食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