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模型本身可以简化，有时候没必要做到那么精确，只需要，有一个大致的判断。”

“毕竟……做多了嘛，熟能生巧。”

小姑娘做了一句总结，叶修却能想象到，这个简简单单，说起来再容易不过的“熟”字背后，是多少不曾为人所知的工作量。

“不过，联盟的每一场比赛，就是我修正模型的最优现成例子。”

“所以，打的比赛越多的人——

像是拿着战斗法师的你，拿着拳法家的韩文清，第三赛季出道的王杰希，第四赛季出道的黄金一代……”

“这些人的比赛数据越多，也就代表最终模型拟合结果，误差越小，结果越准确，所以我打起来就会……”

“越轻松。”她最后的这几个字儿，仿佛是怕叶修不信或是笑话她一般，说的声音有些弱。

大概是一种……委委屈屈拿超神的状态。

他信。

不过叶修，还是如陈雨眠料想的一般沉默了，虽然，不是她想的那种沉默。

叶修此刻内心，蹦出的想法全是——怪不得，怪不得！

他就说这小子，在暑假，第一次和他交手的时候，怎么就也是预判了他的走位，险些对他一枪爆头，合着他享受的，还是人家数据库里的vip待遇了？！

如此多的荣耀大神全部从她口中如此轻易地说出，叶修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啥。

“当然，预判归预判，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充其量，不过只是辅助手段而已。”她的认知倒是很清晰。

“每一个选手，都是在不断成长和变化的，哪怕我好最充分的准备，也无法预判，这一场，我的对手，他是否会即将打出，他职业生涯中最亮眼的一场比赛。”

“时刻保持这样的心态，才能让自己，哪怕早在心里模拟过无数次比赛，在赛场上，也可以单纯用技术，压得住即将失控的局面。”

小姑娘笑的清脆，眉目弯弯，嘴角微微翘起，她跟叶修说这话的语气，像是在跟朋友炫耀自己奇思妙想和技术有多好。

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好看极了。

去年12月份，她是如何脸色苍白地，晕倒在他和陈果面前；

暑假时候，她是如何隔着耳机，声音平淡无波地告诉他，是抑郁症；

他也还清楚的记得，那晚他站在黑暗中，隔着一道薄薄的门，听到她是如何呜咽哭泣。

但现在，这些，都不复存在，像陈果曾经对他说过的，“她拿起荣耀，简直像是会发光一般。”

“叶修，你说如果把所有的职业武器，全部打造到一个武器上，会怎么样？”

熟悉的。相似的。

这些在常人听起来，仿佛是异想天开一般的妄想，在他听来，却越有一种熟悉的，让他的心，都为之颤抖的触动。

熟悉的职业、熟悉的计算能力、熟悉的天赋、熟悉的……异想天开。

在她明媚着笑容，用近乎炫耀的语气对自己说着，自己可以用技术，力压全场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

虽然打法完全不同，虽然提出的妄想，方向也全然不对，但就是这么毫无道理，在那一瞬间，那个人，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从记忆闯入他的脑海。

好像就在昨天，他也是这么站在电脑后，听着那人用着相同的语气说着异想天开的想法，“叶修，你说如果把所有的职业武器，全部打造到一个武器上，会怎么样？”

那个人，真的做成了。

于是，千机伞，问世了。

然后，今天，又一个有着同样高天赋的神枪手告诉他，“叶修，你说，如果我把所有联盟顶尖选手的数据，整合到一个模型中，用来预判他们的走位和下一步的行动，会怎么样？”

在画船听雨，明显是往生灵灭的方向直接去的时候，叶修就意识到了，今天，他又再次，见证了另一个天才的崛起。

那天，小姑娘还毫无所觉地在训练室中进行着枯燥的基础训练，叶修靠着二楼走廊的窗台，吸了整整两支烟。

2月的h市，尚在春冬之交，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凉意。

靠在窗台上的人抬眼望去，目光仿佛要望穿天际。

天空的边缘，是灰色的。

他明白，那个人，再也没有办法，向他再说一遍类似的话。

“叶修，来单挑啊！我发现了新的连招和打法，今天可一定会赢了你！”

再怎么异想天开的想法，都被曾经的他搞成了，那今天，该轮到他了吧。

这样任性，而又短暂地，去妄想。

像是猛地戳到了软肋，和最让人鼻酸，在一瞬间就能够泪如雨下的地方，他只想安静地，抽一根烟。

兴欣网吧楼外街道旁的行道树树叶，还没有完全发芽，却每一枝都努力向上。

对面，就是嘉世火红的招牌，窗外过路的人群，行色匆匆，没有停留。

香烟的味道，吸入肺腑，带着一点辛辣。

叶修把烟头摁灭在二楼的窗台。

可惜啊，三个人的异想天开。

他知道，唯有他的妄想，再也，变不成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