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在她笔下的设定里,怨灵不过是一种只会吓唬人的低等生物,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毕竟想象中与亲身经历有所不同,女主死了可以再写,但自己死了……
世界上就损失了一个根正苗红的扑街。
顾湘叹服于自己的逻辑,恐惧已经彻底战胜了理智。扭头看向秦淮表示可以。
秦淮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柜台上面。
店主在三人古怪的目光注视下,拿起银子在嘴里用力地咬了一口,直到疼得眯起眼睛才舍得放下来。
“二楼左转,一直往前走,往前走,最里面的那间房。”店主幽幽地说,略显沙哑的嗓音在店内昏暗的光线中回荡,听出人一身冷汗。
顾湘又打了一个寒战,身体都快贴到了秦淮身上。
秦淮温热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
“无妨,无需惊恐。”
破天荒地没有冷嘲热讽,顾湘简直怀疑秦淮也被人穿越了。
但出乎意料地,被秦淮轻轻环住之后,躁动的心跳渐渐稳定下来。顾湘听着那有节奏的律动声音,感到踏实而安全。
仿佛深夜不归的旅人,被拥进灯塔暖色的光影内,方向分明。
旅馆内有些潮湿,墙上爬满了斑驳的痕迹,楼梯狭窄且黑暗。角落里的灯大概是被哪个醉鬼砸碎,发出星点幽暗的光更显瘆人。
地板像是空心的,两个人走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得不正常的旅馆内显得分外突兀。
走廊尽头是一扇小窗,遮不住披露满身的月色。
秦淮拿出钥匙。门吱呀一声开启,尖锐地回响在走廊内,潮气与霉气扑面而来,他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啊!这什么东西!”顾湘嗷地叫出了一嗓子,发出崩溃的哭喊。
只见屋子正中间赫然飘着一个不明生物,虚白色,圆头圆脑,仔细看还有些可爱。
顾湘只是扫了一眼就觉浑身气血轰鸣头顶,三魂惊了七魄。来不及赏识这份可爱,扭头就要往秦淮身上爬。
秦淮堵住了她撤退的路。
“拔剑。”他沉声道。
顾湘慌不择路地向下梭巡着,用抖成筛子的手颤着接下了秦淮递给他的那把剑。
握在手里的一瞬间,人气与剑气相融合,蓝色流光笼罩于剑身,勾勒出剑痕的细密纹路。
秦淮目光微动。
“举剑,对准。”
在这沉稳异常的语声中,顾湘抖着唇勉强分出一丝清明的神智,将剑尖对准面前怨灵的脑袋。只是手抖得厉害,剑尖在怨灵身前处画着大小不一的圆。
此刻她的身上早已被冷汗浸湿,只凭借着冥冥中一丝意念撑着。
秦淮从后面贴近她的身体,伸出右手稳住了她的手臂。
她感觉秦淮嘴中吐出的温热气息就在耳侧,似是赤-裸的蛊惑,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还记得三年前,你在百家门派比武时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
记忆如同电光一般在混沌的大脑内□□,一连串的记忆在一声脆响中悍然紧缩。
烟尘弥漫,冷刃遏光。
她说:“穆合门派座下四百子弟,无论内门远客。不曾有软,未尝有弱,而我顾知温——”
“咔哒”
顾湘缓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此时浑身已近乎脱力。惊讶之余,她眯着眼,回忆起刚刚从剑中迸射-出的一道蓝色剑光,以及面前已经魂飞魄散的怨灵。
尘埃落定。
秦淮轻轻拍了拍顾湘的肩膀,从她手中接过剑来,朝屋内走去。
屋子小得可怜,只在中间放了一张不大的床,勉强能睡下两个人。
烛光在案台上焰焰燃起,摇曳过几分薄姿。
一瞬间,顾湘的心凉了个彻底——
刚才自己那怂包样,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在门口杵着做甚?”秦淮回头,顾湘一时从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中也难以辨别情绪。
只得迈着发软的步子同手同脚地进门,随后在床沿一角坐下,打算在床-上霸占好自己的领地。
不过这一张床两个人。古有梁祝隔书而睡,今有……
外侧的被子被秦淮一把拉下来,大手一挥,烙煎饼一样平摊在了地上。
“你……”顾湘在床里紧紧抱住另一张被子,害怕极了。
“啧……知温难道舍得我直接躺在地上?”秦淮故作叹息,怂了怂肩膀,随即褪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身上。
空中飘飞的衣摆在顾湘鼻尖一扫而过,宛如清冷的雪花盛开在眉间。
“睡吧。明早我叫你。”秦淮自顾自地躺在了地面的被子上面,食指朝身后微微一探。烛光抖动两下,霎时没了亮光。
屋外只剩下半轮莹白的月。
顾湘裹紧身上的被子,旅馆里潮湿得很,连同被子都是水腻腻的。呜咽的风从残破的小窗子里面钻进来,冷得很。
睡不着,闲着看秦淮的背影。
一头黑发仿佛水墨渲染,根根分明,铺散在泛白的被褥上。薄外衫勾勒出腰肢的形状,随着呼吸的动作微微起伏,腰带则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
顾湘不禁恍然,虽然对方做派不怎么讨喜,但单从外观上来看,的确似是水墨画中无意逃出游荡的仙子。
古人真好看……顾湘不由得想到了穿越前,身边的那些油腻中年男同事。
“有事?”
竟然没睡!
秦淮突然开口,转身贴近床沿。顾湘尴尬,却都没有机会闭眼装睡,只得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被秦淮上上下下地打量,仿佛落进猎人陷阱的小动物。
“那你一直看我做什么?”秦淮眯了眯眼睛,二人鼻尖的距离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