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勾起一侧嘴角,眼眸中却是刀剑淬火溅出的寒意。
“滚。”他只吐出一个字。
那群黑衣人眼神中明显存有不甘,却迫于形势,不敢与清风剑派结仇。最终一边咒骂着,一边扬鞭远去。
顾湘在意识到处境安全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此刻的尴尬。
秦淮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御剑于半空中的姿势,着实有些暧昧。
“那个,你……你怎么会在这?”顾湘目光微闪。
秦淮没有答话,却冷漠得不似寻常。他带着顾湘缓缓落地,随即目光便紧紧锁在了地上方迁的尸体上面。
气氛尴尬又诡异。
顾湘不由得下意识地想自己又哪里得罪秦淮了,是又劳烦他出手相救了?还是没有藏匿好宝刃的线索?抑或是间接弄死了方迁?
在她的小说中,秦淮是一个无脑舔-狗却杀伐果断的清风剑派大弟子;在穿书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她觉得秦淮是一个风流不羁,善于撩妹,不正不经的公子哥。
但像现在这样的,不言不语,又莫名其妙处在气头上的秦淮。她从未见过,亦不了解。
长时间的沉默着实让人心生煎熬,顾湘再次开口,“你怎么……”
“顾湘。”
顾湘差点下意识地答个到。
这是秦淮第一次叫她全名,而且是“顾湘”,并非“顾知温”。至少临别前与他说的话,他还记得。
“对不起。”
“啊……?”
这回顾湘是真的搞不懂秦淮在想什么。本来预料着他会接出“怎么总是保护不好自己”,“方迁还有用,怎么可以让他死?”这一类的话。而“对不起”这三个字,是万万没想到的。
“对不起。”他再次重复,“是我之失。我并非有意,但也非完全无心。”
秦淮的目光还一直集中在方迁的尸体上,顾湘却突然有了另一种猜测。
这种猜测令她不忍言语,心中酸涩。
或许,秦淮并未在意方迁的死,而是在意顾湘独自面对尸体的心情;并未责怪顾湘的举止失算,而在责怪自己未能将事情考虑周全。
毕竟他说,是我之失,虽无意,却难安。
“这也不是你的错啊。”顾湘从来不会安慰人,此刻却下意识要说些什么,“而且若是没有你,我现在已经……”
“若是没有我,你或许根本不会有危险。”秦淮微刚刚熄灭的怒火似乎又被点燃烛芯,他逼得顾湘向后退去,每说一句话,就向前迈出一步。
“是我,将众门派皆翘首觊觎的宝刃交付于你,随后把你弃之不顾;是我,明明预料到方迁图谋不轨,却没将心中的忧虑与你讲清;是我,隐隐猜测到黑崖门派会在半路堵截,却故意以你为诱饵,看清他们的诡谲行踪。”
他看上去很生气,不知是在气自己无力,还是气顾湘轻信。
“而直到现在,你竟还轻信于我。顾湘,你是不是还是不懂人心险恶,不知门派利益纠纷。你我既不出于同门,又不心系同事。必然只是利益相关,互相利用罢了。你为何,还在轻信于我。”
顾湘一愣,没了言语。
秦淮在袖口中的手渐渐虚握成了拳。
但随后,她却很轻地笑了一声,瞬间消弭在空气中,连残影都难以捕捉。
“但你从未想过害我。就算真是利用我做诱饵引蛇出洞,你也不放心跟来了不是?”顾湘轻声开口,秦淮眼中的惊讶无所遁形,宛如冰封的泉水中刺入一道潋滟的波纹。
“至于其他的……”顾湘接道,“你大可不必自责。你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来保护我。而我顾湘,也不是需要你每天陪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娇弱女子。”
视线交接处,寒冰霎时消融。似是所有的不理解与不接受,都可以云淡风轻地写出一个“无亲无故”。
秦淮神色难辨,微微垂下了眼眸。小刷子一般圆润的睫毛遮下了黯淡目光,遮下了语未尽的言下之意。
“你若是这样想……”他低低开了口。
“先不要问我如何想。”顾湘向前迈出一步,仰起头与秦淮直视,“而今我不纠缠这宝刃的渊源由来,也可以把你的利用私心一笔勾销。我只问你一句。”
她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你只告诉我,我,究竟是为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