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顿时沉默了片刻,而后无奈笑道“我便是同意了,你还真能同你敬安姑奶奶一样不成”
敬安大长公主,皇帝的姑姑,谢令从的姑奶奶。是先帝的先帝也就是谢令从太爷爷最后一个孩子,那可真是自出生起受尽万般宠爱拔过先帝胡子、大骂过文武百官的那种,在皇室地位超然,莫说是当今圣上,就是先帝面对最小的那个妹妹也是宠着纵着,一点都不敢逆了她的意思。
敬安大长公主同当今圣上年岁相当,只是当年成婚后过得并不舒坦,驸马是个好色的一心想着纳妾,敬安大长公主自是不可能同意,但也不愿意遂了他的心意和离,便在公主府豢养了近百名的男宠,每日过得好不逍遥。
因着她的辈分高,再加上文武百官对她也有阴影都不乐意去招惹她,是以,便让她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皇帝是算着谢令从对今晨情谊深厚,说这番话,只是在与他赌气而已。
谢令从一时无言,死鸭子嘴硬道“可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他就是再小人得志在你面前不还是一个臣子、不还是得卑躬屈膝吗天依,”皇帝道“你是朕最宠爱的女儿,朕希望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失意而闷闷不乐。”
谢令从垂眸“您当初也说令芜和令慈也是您心爱的女儿,到最后不还是”
皇帝皱眉“她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谢令从执拗地看着他问。
皇帝认真道“她们是朕的公主,而你是朕的女儿。天依,你要知道,你和你母后,同后宫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皇帝还有政务要处理,在这儿待一会就离开了,只说了中午会来景仁宫用膳。
他前脚刚走,后脚谢令从就把面上的委屈不甘收了起来,换成了一贯的平淡。
她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眸中隐隐带着讥笑。
不一样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都是可以随时舍弃的。
她起身,走出了宫殿外,景仁宫中的宫女们面面相觑,识相地什么都没说。
此时
正是春末,御花园的景致正好。
谢令从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身后跟着敛秋,惊觉御花园中又多了不少花。
皇后素来喜爱花卉,尤其想去江南走一遭,但因着文武百官的反对,到现在都没能去过,皇帝心疼皇后,就下令把天下的奇花异草都移植到御花园,让皇后哪怕不出皇宫都能看尽天下花。
哪怕皇后身子不好,一月之内也未必能来御花园两次,皇帝命天下人收集名花的动作却不曾停过。
是以,每逢春季,御花园中的花都得面临一次大换血,谢令从瞧了两眼,也觉心旷神怡。她虽然不像皇后那般爱花,但美好的东西谁不喜欢偶尔也是会来这边走走的。
沿着小路一路走过,谢令从心情正好,耳边忽地听到几道清脆的笑声,其中还混杂着些许压抑的呜咽声,声音细小,楚楚可怜。
再走进了几步,声音越发清晰
“九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是啊,这等大礼我们可受不起,九妹妹还是赶紧起来吧咯咯咯咯”
“哎呀四姐姐,你瞧瞧,九妹妹怎么哭了弄得跟我们欺负了她似的”
“呸呸呸我们可什么都没做,这不都是九妹妹自愿的吗”
“哼,理她作甚,不过一个小杂种,也有资格跟我们一同逛这御花园”
谢令从看着那站在一旁趾高气扬的几个公主,又看了眼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知在捡着什么的不住颤抖的小姑娘,脚步微抬,慢慢走了出来,声音轻缓道“你们说,谁是小杂种呢”
她这话一落,那几个公主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转过身子,有些愕然地看着谢令从。
谢令从神色淡淡,微微扬眉,看向正中间那红色衣裙的公主,好看的红唇中慢慢吐出几个字“嗯令嘉”
谢令嘉脸色难看,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六公主看着她,颤颤巍巍道“大、大皇姐今日怎么回宫了”
谢令从闲闲地睨了她一眼,没应她的话,只看着底下将头埋在肩膀中不住颤抖的姑娘。
“六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大皇姐出嫁三日回门,怎么就不能回宫了”谢令嘉回过神来,语气凉凉地道,她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也是我的错,忘了大皇姐今日要回来,要是冲撞了大皇姐,还请见谅。”她悠悠然行了个礼,眉目间满是挑衅。
谢令从目光轻转,目光落在她大红的衣裙上,又逐渐上升到她艳丽的面容上,红唇轻启“本宫问你话呢,没长耳朵吗”
谢令嘉脸色一僵,而后狠狠地瞪了九公主一眼,看着谢令从冷笑道“九妹妹不懂规矩,做事毛手毛脚,我不过稍稍管教一下她罢了,大皇姐不会连这件事都要管吧”
“管教”谢令从轻嗤,“你算什么东西,也能去管教她”
“嫡不占嫡长不占长,本宫还好好的活着呢,母后也还没死,轮得着你来管教妹妹”
她淡淡地扫了谢令嘉一眼,不顾她漆黑的脸色,嘲讽道“再说了,她是小杂种,你是什么父皇是什么”
谢令嘉胸脯上下起伏,贝齿紧咬下唇,她眼中冒火,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民间有一句话,不知道大皇姐听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