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淼是被林瑾抱着从镜子里出来的。
沈小咪眼睛尖,浓密的睫毛一煽一阖,就老鼠见了洞似的幸福地往人跟前凑,被桐桐一把拉了回来,她的思绪还不及被桐桐捉住,嘴巴已经张开了“哇,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
话说完,她的脑子才跟上自己的眼,赵一淼显然是哭过,眼泡儿肿了,鼻尖红红的,可能刚刚还使劲儿擤过鼻子,沈小咪大惑不解,扭头问桐桐“这是咋了”
桐桐拧了她一把,沈小咪“唉哟”叫了一声,就不敢再言语,桐桐和欧阳也没有言语,他们看着林瑾把赵一淼抱进卧室,又给他掖好被子,出来的时候还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沈小咪看了看桐桐,又看了眼欧阳,他们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林瑾向她投来一个眼神,直接就把她看穿了,沈小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毕竟林瑾长得很好看,哪怕都死这么久了,还是很好看。
“你们在外面,能看到镜子里的我们吗”林瑾转过身,问的是桐桐。
小女鬼摇了摇头,镜面灰扑扑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个,连之前能看到的女鬼也消失了。
林瑾看着屋子里的鬼,屋子里的鬼看着他,都眨巴着眼。
林瑾叹了一口气,又微微笑了,他笑得时候嘴巴咧的弧度很小,笑容也和他这个人一样轻飘飘的,他大致说了一下听到的故事,也解释了笼罩在赵一淼身上的谜团。
沈小咪的嘴越长越大,最终涨红了脸,用她平生知道的最恶毒的字眼骂道“死渣男生儿子没屁眼”
她的情绪向来容易受感染,和那一副古典美人的大家闺秀脸一点也不相符,她跳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已经死去很久了,鬼是不需要呼吸的,可她薄薄的胸口还是剧烈地起伏着。
“下地狱,不得好死”她重复地骂着,又钻到桐桐怀里,桐桐小女孩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发。
“那后来呢渣男呢”沈小咪从桐桐的臂弯里露出一只眼。
林瑾说,她不知道。
小姐刚下葬,魂魄还没有来得及投胎,赵家就被一把火烧了。
她弄不太懂是怎
么回事,在火焰里里寻找书生和儿子,牛头马面拿着铁链来追她,她跑得飞快,仿佛回到十六岁的春日,冒冒失失的少女只顾着玩闹,一头扎到了书生的怀里。
她的心太恨了,又恨又疼,她被地府里的鬼差捉住了,她挣扎得好厉害,赵家烧了好久,她也挣扎了好久,一根大梁倒下来,房子的骨头碎了,宅院全部摔倒在地上,夷为废墟。
小姐几乎魂飞魄散,后来她被铁链捆住,居然硬生生撕裂出一缕魂魄,扎入了赵家的大火里。
等她残缺不堪的魂魄醒来时,自己已经被锁入了一个特殊的地方。
那是她母亲为自己置办的一个嫁妆,顶顶漂亮的小铜镜,连人脸上的汗毛都照得清是苗疆最好的的工匠打造出来的,手柄上精细地雕满了花纹,拿起来沉甸甸的,是她外祖母当年留给母亲的,她母亲又给了她,有三代人对着它梳头画眉,对着它说羞赧的秘密,又带着它嫁人。
小姐糊里糊涂地进了镜子里面,她明白自己非人非鬼,却又出不去,这儿的太阳永远不会落,她永远不用睡觉,日复一日地看着镜子外面的世界。
镜子逐渐被妆点上了时间,她越来越看不清外面,心中的仇恨却没有减少,她早就没了命,三魂六魄只剩了一缕,只剩了带着仇恨的那一点点的灵魂。
过了很多很多年,灵魂是不在乎时间的,终于有一天,小姐感觉自己身体又有了血,她透过镜子看向外面,看到了一丝的血脉相连。
“所以镜子里被困的,是赵一淼的老祖宗,”沈小咪喃喃自语,“那咱们怎么办,把她救出来吗”
林瑾摇摇头,小姐早就死去了,这一点的魂魄只怕早就和铜镜长在了一起,与其说活下来的是那一点儿的灵魂,不如说是带着恨意的信念,这信念经历的千年,在一个祖母留下的物件里苟延残喘,不生不死。
“这面镜子看来能沟通阴阳,所以偶然间又因为血脉,赵一淼就也能看见阴间的东西。”桐桐终于开口说话,沈小咪的头躺在她的膝上,正睁大了眼看小女鬼的神情。
“那赵一淼需要做什么呢,才能让她”桐桐努力地想着词汇,“入土为安”
其实她心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