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这样一说,季祯有些正色起来,只是嘴上依旧不算完全认了,“通常而已,在江重光这里才不一样。”
江重光都说了不喜欢自己,而江重光那一板一眼的模样,也许给自己这个东西不过是怕自己在边城出事。
“是吗”梦大顺还要再说。
季祯一口打断它“你懂个屁”说着粗鲁地将梦大顺塞回盒子中,“睡觉去吧。”
陈府之中有一半的地方还亮着灯。
江熠的手上原本提着一只灯笼,红色的灯笼里面的烛火随着他往前走的动作而烛光晃动。他的步子徐徐穿过或明或暗的道路,偶尔遇见一两个人,大多时候都只有江熠一人与黑暗对撞在一起。
江熠余光中的灯影一闪,身旁忽而多了几盏灯笼的光影晃动,又传来低低的歌声。
歌声从黑暗中不知哪个角度传入江熠的耳朵里,如同低喃与梦呓,是一个轻灵的女声。只是再轻灵的女声在前后无人又黑暗一团的地方传来,那就没有半点轻灵可言,剩下的只有诡异与古怪。
江熠的脚步停住,他回头看去,来路少了光影照亮,已经重新陷入黑暗中,前路他还没有探明。江熠就好像被深陷在黑暗里,仅有的一盏灯笼无法照亮前路与后路,将他搁置在了这里。
一阵微风卷来,稳稳卷入了灯笼里的烛火中,那烛火猛烈一晃,在江熠的面前熄灭了。
周围啥时间连这仅剩下的一点点光明都消失了。
那吟唱的女声也跟着响了不少,从遥遥传入江熠耳中变成了几乎响在他的耳边。
他这时候听清了那声音在唱什么,被低低吟唱出来的是一首哄孩子的安眠曲,原本也许语调温柔,只是此时被不知名的力量拉长扭曲了,透着些微沙哑与不甘,仿佛被压制久了终于能重新彰显存在后的歇斯底里。
江熠握着灯笼的手收紧了几分,周围没有丝毫魔气的波动,他心间却有血气阵阵翻涌。
这是心魔在作祟。
江熠握着熄灭了的灯笼,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无论是身后还是身前的黑暗都没能阻挡他的步伐。但他同时也没有去点灯笼,仿佛已经认了在黑暗中行完全程的宿命。
直到他抬起头看见不远处院子前面的暗红色灯光。
只是那样的红光似乎带着血气,并不比黑暗要好,甚至就像点缀在黑暗中的另外一种血腥,带给江熠的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之感。
那女声的低低吟唱到此忽然停了,江熠反而有片刻的不习惯,就好像这种吟唱他曾经听过无数遍,已经在他的记忆深处根植一般。
江熠抬起头,听见了另外的人声。
各个门派的修士不少如今都聚集在这里,江熠回到此时自己住的院子,在院门口撞见好几个别家修士,正从里面由江蘅陪着往外走。
他们见着江熠,立刻停下脚步和江熠行礼。
江熠的深思还有一瞬间没有缓过来,因此动作上迟缓了些,回礼的动作隔了好一会儿才做出来。
江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过还是先把修士们送了出去。
江熠独自进入院中,本来想要直接回到自己房里,曙音跑过来叫他“师兄,师父方才找你没找着,说让你回来就立刻过去见他呢。”
江熠没推开自己的房门,抬手把灯笼递给曙音,“我知道了。”
江恪正在打坐,听见江熠进屋唤自己师父,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让江熠站了一会儿,然后才睁开眼冷冷看着江熠问“你去了哪里”
江熠如实相告“去了季三那里。”
经过白天的事情,江恪对季祯的印象极坏,听见江熠说去了季祯那里,几乎是立刻阴沉下了脸来。
“你去那里做什么”
江熠不答反问,问得与此时情景几乎风马牛不相及,“师父,你还记得我母亲吗,她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在父子两人之间尘封了十多年,江熠以前不敢问也不敢疑,此时问的却坚定极了。他的目光与江恪撞在一起,少了平时的顺从与尊重,两人都没有退却的意思。
“你母亲,”江恪脸色不改,说起江熠生母的时候没有半点怜惜,冷冰冰甚至不如陌生人,“我早就告诉过你她是什么样的人。”
“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江恪紧紧盯着江熠,“我早说过不许你再问。”
“也许是因为在边城,”江熠说,“让我想起她了。”
听见江熠说想起了自己母亲,江恪的脸色却像是变了变,他起身朝着江熠走来,“既然你要问,我就不妨再告诉你一次,你的母亲生性放浪,品性不堪之极,与你没有半点好处。”
他说着顿了顿,又极其厌恶般道,“那季祯与你母亲无异,你最好早早离他远一些。”
江恪以为自己这样说完,江熠便不会再问,他却没想到江熠的确没有再问,但嘴角竟然像是轻轻勾了勾。
“你笑什么”江恪厉声问他。
江熠脸色和缓,竟然像是松了一口气,“没什么。”
他道,“只是在想,如果母亲像季祯,那她坏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话当着江恪的面说出来,等同忤逆,可江熠的面色如此波澜不惊,连江恪一时都惊异于他情绪的异常,未能立刻责备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