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岱瞄准时机,飞快地认领了自家的品牌,还标注了衣服款式与网页链接。
销量于是腾空起飞。订单以小时为单位,成千上百地积压起来。茉莉爸爸的制衣厂刚刚起步,一群生手忙得昏天地暗,每天都得赶工。对此,茉莉爸十分自责,觉得自己给品牌拖了后腿。
“要不,您去找别的厂子看看?”
“没事,按你们的节奏来。”
西岱想了想,干脆将女团同款改成限量款,这样不仅缓解了茉莉爸爸的压力,还能将衣服炒成有钱难买的大爆款。很快,她在富婆真爱粉的轰炸中幸福得窒息。不仅有人出几倍价格风抢,还有人打飞的到巴黎,直奔工厂,出几十万拿下一套ace同款。
ace演出后的第一个月,品牌的净利润达到了两百多万欧元,几乎与顶尖潮牌媲美。曾拒绝过西岱的天使投资人主动致电,询问她是否需要进行下一轮融资。
“卡桑德小姐,我十分乐意为您大出血。”他如是道。
有了满满的资金与热度,西岱雇佣了一个助理与两位新锐设计师,帮助佐伊设计品牌的第二系列。
他们商讨过后,决定将这一系列定为难民风。
这点还是狄伦启发的。
“既然品牌强调破而后立,又有难民制衣厂这样的吸睛点,何不加些难民元素?这样大家会觉得,原来时尚也能与社会议题结合。”
敲定了方案,西岱立即找来厂里有意愿的难民做了采访,然后带他们拍摄模特硬照。面对镜头,这些青年不约而同地露出腼腆的一面,甚至不知该如何放自己的手。
“我真能做模特?”十五岁的少年傻傻地看着身上温暖的羽绒服,喃喃自语,“好久没穿过新衣服了。”
生怕自己被替换掉,他的表情神态愈发僵硬,不协调到极致的动作险些把摄影师逗笑。
“你可以的。”西岱想了想,学着狄伦的样儿柔声安慰,“你特别棒,放松就好。”
在不断鼓励下,少年终于慢慢将手叉在腰上,并向她投来询问的眼神。
瞟见摄影师及西岱肯定的目光,他呼出一口气。
renaissance的难民风衣服在几个月后正式上架。除去上一系列就有的街头元素,难民小故事们也被放在品牌官网上。媒体报纸闻风而来,拉着西岱与难民做了不下十几期采访,在法国掀起了一阵热议。尽管有人指责西岱借难民议题博取关注,但当年更多人肯定她重用难民的态度,并表示会考虑购买她家服装。
“这是潮牌界的转折点。”某时尚评论员道,“潮牌的核心是表达态度。在renaissance身上,我看到了时装与社会议题结合的可能性,这或许会成为潮牌界新的发展风向。”
半个月后——
人来人往的协和广场上,青铜人鱼尽职地吐露,光影在宏大的方碑底变幻。
五位工人搭了长梯,将娇媚的红唇美人图撤下,换上崭新的广告。
这回的广告与往日不同。几个肤色黝黑、满身泥渍的难民伫在五颜六色的帐篷前,凝视着底下不息的车流与人群。身份带来的沧桑、凝重与品牌理念糅合,无声地淌进观者眼中。
西岱坐在老流浪汉身边,围观了全程。
法棍倚在西岱腿边,哼哧哼哧地啃她买的牛肉,口水淌了一地。
“姑娘。”或许是酒精腌坏了脑子,又或是西岱变化太大,老流浪汉根本没认出她,只是醉醺醺地炫耀,“他们说这是协和广场上一个流浪汉的牌子。怎样,厉害吧?”
西岱看着老人浑浊的眼珠,恍惚。
当初那个流浪汉女孩儿指着头顶的爱马仕广告,信誓旦旦说要让整座协和广场的人仰望。
现在,她做到了。
这一遭后,她在潮牌界的地位得到肯定。回家后,西岱从信箱里掏出各大品牌的精美邀请函,甩掉7厘米高跟鞋,扑到沙发上。
沙发那头的煤球倏然惊起,瞄她一会儿,继续舔自己的爪子。
狄伦在厨房里做菜。抽油烟机跟摆设似,排骨的香味在厅内飘荡。西岱静静凝视了会儿那背影,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她忙着打理账号,投资厂子,出售产品,找广告商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从戛纳回来的几个月,狄伦一直呆在巴黎。
西岱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想了想,跑过去抱住他。
“回来了?”他用筷子夹起一块肉,自然地送到她嘴边,“尝尝。”
她咀嚼几下,偷偷打量他,表情像是偷吃松果的小松鼠。
“怎么了?”
“你”她从喉咙眼挤出细小的声音,“不回尼日利亚了吗?”
狄伦动作一顿,嗯了声。
她瞪眼:“为什么!”
狄伦没有回答。他低头,目光沉静地落在西岱脸上,笑了一下。
——因为你在这里。
读懂男人的眼神,她一下子愣住。很快,一连串酸意泛上鼻尖。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为这段感情妥协的人不只有她。他也在默默改变,为她放弃曾经的坚持。
而真的实现后,她却不怎么开心。
“别难过。”见她表情不对,他连忙拍拍她的脑袋瓜,笑,“巴黎已经够我忙活了,差别不大的。”
她急得跺脚:“怎么不大?那可是联合国职位,和这小作坊生意能一样么?”
他笑了,刮刮她的鼻尖:“所以以后要靠你了,富婆。”
见她欲哭不哭的纠结模样,狄伦叹了口气,牵着她走上阁楼。
夕阳下,巴黎的蓝灰色屋顶绵延不断。千家万户、芸芸众生在城市里共同呼吸,放佛一个整体。不少人家已经亮了窗灯,与昏黄辉映。
“不必为我难过,西岱。”
“这座城市有比想象中更多的人需要帮助,我在这儿同样能帮人。”
“我知道,但是”尼日利亚是不一样的。
见她依旧垂着脑袋,狄伦沉吟片刻,指着对面的阁楼道:
“看到那座小阁楼了吗?那里住了个想考索邦大学的以色列少年。我给了他些钱,后来他申上了索邦哲学系。”
“是么。”她闷闷道。
狄伦继续道:“见过小羊卷儿的黑人查理吧?他是个音乐人,做了几张rap唱片,现在是个音像店的老板了。”
“送馕的阿尔及利亚阿姨靠生孩子拿政府补贴,却没能力抚养。我替她丈夫找了电力公司的活儿,现在她家也能收支平衡了”
“难民营的人虽然更难些,但也有不少找到了维生手段,隔三差五地寄来感谢信。”
“还有你。”他侧首看她,“你那么美好。”
狄伦摩挲着她散在肩头的长发,目光深沉:
“西岱,你令我骄傲。”
西岱望着黄昏中男人线条分明的脸,与他亮如琥珀的眼。
他年近三十,练就了一颗强大、坚定却温柔的心。他甘愿为人付出,不怕被欺骗,为千万迷失的人点亮一条出路。
她猛地抱紧他的腰,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聆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咚
怎么办?
喜欢的男人是个菩萨心肠,看来,她只能努力赚钱养他了。
厨房里的排骨咕嘟咕嘟冒泡,香气弥漫了整座小公寓,七层的小阁楼也未能幸免。
她的肚子被勾引得咕噜叫一声。
他轻笑一记,大手落在她头顶,揉了两下。
“下去吃饭?”
她抬头,笑着看他: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