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叶蓁正蜷缩在角落里,抖的像在狂风暴雨中拼命挣扎的小鸟时,地牢的灯被点上了。
顾庭芝站在牢门外,脚下仿佛生了钉子一般,无法移动分毫。亮如星辰的双眼紧紧锁住叶蓁。面上虽是波澜不惊,经过今天,他的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一段纠缠不清的错恋,留下的是两个痛苦不堪,伤痕累累的男人。隔着一扇牢门,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却都静默无声。
叶蓁终于忍不住了“顾庭芝,你又要来折磨我了吗又来了我恨你,真的很恨你”叶蓁呢喃着,却不知为何,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这样死寂的夜里,他居然会因为顾庭芝在身边,而感到安心。那样轻微的呼吸声驱散了他心头笼罩的恐惧,“爆炸后我被埋在废墟下,也许一天,也许两天,没有水、没有光、没有希望,只有疼痛,直到死去。你根本就不明白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我以为从此以后,我能幸福一些了。你把我关在密室里,整整三天,同样没有水、没有光、没有希望只有疼痛。还有这个牢房,空荡荡的,落根针都能听到。白天还好,每到夜晚,熄了灯火之后,黑的让我想哭,想大喊大叫,想发疯,想回家,想找个人陪着无论我装的有多坚强,都无法否认,我其实很害怕,超出你想象的害怕”
从低诉到哭泣,叶蓁的声音有些暗哑,顾庭芝却始终一动不动。他靠在对面的牢门上,一双眼睛在灯火的映衬下格外的幽亮,眼里闪过无数种情绪,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叶蓁。
原来狱卒说的发疯,是这样
“我就知道,你不会心软哪怕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心软你一定会在那之前,竭尽所能地折磨我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叶蓁挥舞着双手大笑。在空无一人的地牢里,听起来格外的怵人。
顾庭芝的胸口顿觉一阵窒息,喃喃道“你每个晚上都如此”
“是啊,我怕黑怕一个人待在这个阴森的鬼地方如今你又多了一个折磨我的方法”叶蓁长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色厉内荏在顾庭芝
面前没有任何意义,“我身上太疼了,疼的睡不着觉顾庭芝,你干脆给我个痛快吧”
顾庭芝浑身一震,他拉开牢门,默默看了叶蓁一会儿,接着打横抱起他。
身体的接触令顾庭芝眉峰紧蹙,不是因为不适,而是因为叶蓁在发烧。
“你在发热。”
叶蓁却如惊弓之鸟,“你要干什么”
顾庭芝别开脸,“我带你去有光的地方。”
叶蓁虽已十八,骨架子却不大,比顾庭芝矮一头。加上在牢里这段时间,没有吃好、睡好,身心更是备受煎熬,体重骤减,顾庭芝抱起来,简直轻若无物。
未知让叶蓁感到不安,他开始试图用吼叫来掩饰心中的慌乱,“顾庭芝,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顾庭芝没再开口,只是把蓬头垢面的叶蓁抱回他的房间,“这是我的卧房,你在这里睡。”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睡”
顾庭芝道“你说牢里太黑。”
叶蓁简直快要崩溃了,“我说牢里黑,你就带我来你的房间”
顾庭芝疑道“有何不妥”
叶蓁吼道“不妥极了我若说叫你放了我,难不成你就会放了我”
顾庭芝点了点头“会。”
“”叶蓁觉得他完全是在鸡同鸭讲。“顾庭芝,你到底想要怎样”
顾庭芝轻叹一声,“我只是想让你睡个好觉,顺便看看大夫。”
大夫走后,叶蓁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也许真的困极了,也许是高烧昏迷。这一睡,便睡了三日。
叶蓁睡在顾庭芝的房间,顾庭芝便睡在了客房。第二日早上醒来,府中下人禀告,说叶蓁疯了。
顾庭芝愣怔了很久,继而大步跑到卧房,叶蓁整个人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神情痛苦无比,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爹、娘救我。顾庭芝,不要打我,求你不要打我”
顾庭芝心里一窒,胸口有些发闷,“快叫大夫来”
叶蓁不停地做梦,梦到顾庭芝变着法地虐待他,惊醒后大喊大叫一番。茫然片刻之后,又昏睡过去
不多时,王大夫被衙役连拽带拖的弄过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大夫摇摇头,无法解释叶蓁为何会这样。只解开他的伤口,替他
换了药。
只有叶蓁知道,他不想醒来,也不敢醒来。他在逃避。逃避挨打,逃避顾庭芝,逃避一切。
胸前的烫伤加鞭伤让王大夫连连叹气。顾庭芝从不知道叶蓁的身上竟有这么多的伤痕,红的,紫的,紫黑的,五颜六色,纵横交错。还有针孔,因为出血、结痂,此刻看来,每个针孔都是黑色的点,密密麻麻布满全身,非常可怖。胸前更是血肉模糊,顾庭芝低下头,不忍再多看一眼。
之后一日,叶蓁的情绪一直起起伏伏,烧退不下去,人也醒不过来,整日浑浑噩噩,似梦似醒。
大夫束手无策,顾庭芝更是无计可施。每次叶蓁从噩梦中惊醒,发作起来,顾庭芝唯有在一边看着,心中愧疚万分,却无能为力。姚文生见了之后,叹道“或许,他是害怕面对。飞卿,叶蓁这样,都是因为你。”
顾庭芝低着眉,像做错事的孩子,讷讷道“我知道。”
“或许,你可以试着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