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吧,谷川,即便你再人前显贵,只手遮天,但在这一刻,你是卑微的,卑微的可怜。
命运总是不尽如人意,那些本该永恒于命途的风景却总是如烟般易逝,只留下无尽的追思,留下回忆泛滥,留下片片苍白。
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有些人注定远去,有些梦终究难圆,那些放下的,放不下的依然会离开,人啊,始终没有学会一个词叫释怀。
沉默在这个空荡的楼梯间浅唱悲歌,谷川低笑出声,他低头再抬头间已经换上满脸的孤傲“陆为霜。”他字如珠玑的唤她的名字,停顿后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不缺女人,更不是非你不可,所以,请你不要这么惺惺作态好吗?”
“好!”她掷地有声的回答,但眼泪却有些不争气。
“如你所愿,我不会跟你有任何瓜葛。”语毕,这一次先转身的离开的人是谷川。
难言的情绪哽在胸口,陆为霜伸手抓住一旁的扶手,用力再用力,还好他转身前没看见自己的泪,但她却没出息的哭出声来。
不管人间怎样欢喜离合,日子依然按部就班。
谷川成为了利晟的真正控制人,资产重组完成。
这个以往屹立于日化界的明星正式更名为‘利晟地产股份有限公司’,中层及以下员工变动幅度不大,但高层领导却是清一色的新面孔,与此同时,利晟地产股价如春日竹笋般节节高升,引得一片哗然。
藏于土壤的金子隐去周身芳华,沙土被风扬起,层层揭开关于它的面纱,于是,微风静止于空气,阳光穿透于云层,金子的色彩成了这世间所向披靡的光亮。
坐稳这片江山的当天晚上,谷川去了泰爷的别墅,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碗清汤面。
老爷子乐弯了眉梢眼角,执起筷子挑了挑沉浮于汤里的面条,一脸孩子气的抱怨“等你到了深夜,就稀稀拉拉下了这么几根。”
“干爹,这碗面热量很高的,小心血糖。”
“你啊。”泰爷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说“人到了我这个年纪,活一天便少一天,哪还有那么多束缚。”
他闻言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皱眉抗议道“您老铁定长命百岁,我还指望你见证义泰帮的变革呢。”
“说起这事,阻力重重。”泰爷长出一口气,筷子也顿在碗边“大家都是市井流氓出身,打打杀杀半辈子,岂是肯轻易安分守己的,我不担心别的,我只怕自己死后,有人对你不利啊。”
他们此时分坐在小桌两侧,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谷川长臂一伸,索性用自己的掌心握住秦泰放于桌面的左手“干爹,义泰帮是你一手创立,现今时局有变,政府铁了心下重手打压,我不能看着帮会走下坡路,兄弟们有难我更做不到独善其身,但请干爹相信我,我必定倾其全力,保众人有路可退。”
老爷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翻手紧扣住干儿子的手“阿川,咱们爷俩齐心断金,有你在,我放心。”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泰爷舍不得吃太快,汤也被喝去大半,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了筷。下人递上方帕,他刚接过,仿佛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整个表情都柔和在光晕之中“对了阿川,海璐在加拿大交了男朋友,她舅舅说,那男孩一表人才,家境也不错,我计划忙过这阵子,去看看她。”
这个名字被提起的瞬间,谷川的思绪就这样散在沁香的空气里。他仿佛看见了湛蓝的天,仿佛闻到了青草的味道,有秦海璐参与的童年浮光掠影般划过心间,她脸蛋上挂着的灰,嘴角沾着的饼干屑,鼻间淌着的两行清涕,哪哪都是脏兮兮的模样,相反才是最开心最干净的曾经。
我愿耗尽我半生好运,换你此生幸福安稳。
泰爷看着他有些愣憧的神情,出言道“阿川,你也算商界崭露头角的新贵,我有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要在f市办慈善会,你过去一趟,日后积攒人脉的机会很多,好好把握。”
两个人说是父子,更像忘年交,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又坐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谷川看了表,怕耽误老爷子休息,这才起身告辞。
临走的时候,泰爷拍了拍他的肩头,笑呵呵的吩咐“你老大不小了,早点把终身大事定下来,别到时候挑花了眼。”
明知道是打趣,他依然中规中矩的应承“知道了,干爹。”
挑花眼?怎么可能,在没有遇见陆为霜之前,谷川根本不知道自己专情起来,竟会如此的执拗。他心下松动,唯有喟叹。
谁料世间万事的起初都藏有端倪,秦泰的一句玩笑话,一语中的。
阳光的刻刀在地板上刻下纵横交错的窗棂。炎热,是夏天最不忍告别的亲朋,真真是难求心静。
利晟地产的顺风顺水成就了谷川这个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f市作为中国的经济金融中心,少不了各式各样的慈善会,而现今的他,已经有资格出席这样的场合,只是缺了一个契机,而泰爷恰好给了他这块敲门砖,苦心可见一斑。
飞机落地后,他被同行的秘书唤醒,手里的文件依旧摊开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照片和关系网正是今晚慈善会贵宾的资料。他将其合上,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狭小的窗口外面,阳光肆意而耀眼,他起身将西装递给助手,头等舱离飞机的舱门很近,他似乎能感觉得到从外面渗进来的热浪。今年夏天,热的格外早。
今晚慈善会的举办地是f市最有代表性的一栋建筑。这座七星酒店的富丽堂皇不是轻易能用言辞形容的,能跻身这里的不是商界精英就是政届元老。
谷川手执酒杯立在人群之中,在这个过于光鲜的圈子里,他是无人问津的小辈,不过他有一颗试问天下的雄心,和一颗忍得住寂寞的耐心,足矣。
人最难做到的不是成功,而是成功过后依旧不露圭角。同理,人最害怕的亦不是失败,而是失败之时依然卧薪尝胆。
晚会的发起人是国内知名能源大亨,姓董,他有意把谷川引荐给众人,好在大家也乐得捧场。
由于之前助手准备的人员资料足够齐全,面前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早被谷川烂熟于心,聪明如他,开始在一场场寒暄中寻找自己想要结交的人。
“董老,有日子不见了。”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原本聚在一起的几人齐齐回头。
闻声董老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笑呵呵的看着刚走至近前这位男子打趣道“之前你的秘书可是告诉我,你有要事在身,我正担心在晚会上见不到你呢。”
“哪的话,发起人是您,而且此次的善款会捐赠给偏远山区的留守儿童,我怎么能不来。”
这句话着实讲到了董老的心窝里,他禁不住上前拍了拍对方的手臂,眉目之间充满真诚“照你这么说,一会拍卖会上,你小子可不能心疼钱。”
两人相视而笑,看得出私交不浅,恰巧有侍者经过,董老端了两杯红酒,其中一杯递到对面后接着说“对了,我介绍位年轻人给你,跟你一样做地产的,y市起家,利晟的谷总,谷川,这位是”
董老的话头刚起,谷川的眼神已经被骤然点亮,他欠身上前递上自己的左手,抢先说“置达的叶总我怎么会不认得,只是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幸会。”
叶玮庭微笑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人,言谈举止不失风度,连奉承的话也讲得恰到好处,算得上一表人才。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幸会。”
深知此时机会难得,谷川本来打算多客套几句,无奈叶玮庭的秘书在其身前耳语几句后,他只道了句“抱歉,失陪一下。”之后便匆匆转身离去。
硕大的宴会厅冷气十足,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男人们或是讨论经济走势,或是寻找生意伙伴,而女人们大多雍容华贵的立在一旁。侍者高举托盘穿梭在其中,葡萄酒和香槟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丰润的光泽。
就是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中,谷川却只觉得意兴阑珊,他朝着转角处的看台走去,助手看了一眼手表,恭敬的提醒“谷总,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知道,我去抽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