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下工萧银柱回到家,范二妞果然就把陈佳欣这事儿跟自己男人说了一遍,说完,她又数落道:“你看看你这是啥眼神,弄回来个这样嘞知青,你这不是害咱大队呢吗。”
萧银柱皱着眉头吸了口旱烟,“陈知青真干这事儿啦?”
听他这么说,范二妞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咋,你不会觉得是小乔同志故意这么说害陈佳欣啊?小乔同志才不是这样嘞人!”
萧银柱无奈,“我也没觉得是乔知青故意嘞啊,这不是忒巧了吗。老三买嘞那个药膏得老长时间了吧?咋她才知道叫陈知青拿走了呢?”
“是昨天小乔同志闲着想给一个屋嘞知青们晒褥子,她拉陈佳欣嘞褥子才看见嘞!小乔同志要是早知道,那不早找啦?你别忘了,老三给小乔同志买药膏,是因为她叫西瓜砸青了。”
范二妞知道的还不少,这有理有据的一番话,让萧银柱皱着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那边,范二妞还在嘟囔:“陈佳欣这样嘞人,也不知道以后还会干出来啥事,你可得长点心,别叫她干出来啥大事儿,再害了你。”
害不害得到红星大队,范二妞倒不是太在意,但萧银柱可是红星大队的大队长,红星大队出了什么事儿,他也跑不了,因此,范二妞才格外担心,就怕陈佳欣会害了萧银柱。
萧银柱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跟萧西他们也说说,以后多关注着点陈知青。”
范二妞这才认同地“嗯”了一声,又开始隔空骂陈佳欣。
都是这个坏妮子!要不是她,小乔同志就会没药膏抹了?也不知道小乔同志腰上被砸青的那一片啥样了,要是因为这事儿给小乔同志留下了啥病根,那她陈佳欣就等着吧!
***
陈佳欣并不知道范二妞是怎么骂她的,她回到知青点,下意识就往堂屋去,她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她现在不在堂屋里睡了,她睡的地方,挨着西边厨房,是那间放柴火用的小破屋。
昨天她被撵过去的时候,天都黑了,她也没蜡烛,屋里乌漆嘛黑的,她什么也看不见,晚饭去做,还是她摸出来个水煮蛋,剥了蛋壳吃了。
现在是白天,屋子里
总要亮堂点,她得赶紧收拾收拾,昨晚那一夜可难捱了。
屋里破,得有一半空间被用来堆放柴火,这屋里也没怎么有人收拾过,光是蜘蛛网,就看见到好几个。这些倒算不上太难忍受,让陈佳欣受不了的,一个是这屋里太热,另一个,就是这屋里蚊子太多了。
蚊子肆无忌惮地在这屋里进进出出,逮住她不吃饱不撒嘴,她身上现在还有二三十个红包,她这一夜被蚊子咬的都没怎么睡,眼下面多了一圈浓浓的黑眼圈。
昨天是太仓促,今天可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她实在不想再这么连个觉都睡不安生了。
陈佳欣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乔蓁蓁和堂屋里的知青,一边收拾着这间小破屋。
她去外面拿了扫把过来,先把蜘蛛网打下来,再把地上散落的干叶子、碎柴火,都扫到柴火堆旁边,这才去收拾她那张小破床。
这床是很久之前刚把这宅子腾做知青点的时候就有的,只不过有条床腿矮了一截,床板也破了个洞,因此就被堆到了这间屋里。
昨天陈佳欣摸着黑往床上铺了些干草,这才凑活着睡了一夜,但今天不把床上那厚厚一层灰抹干净,她睡不下去。
她先拿着扫把把床上的灰扫了个大概,又找出来一件满是补丁的衣裳,当抹布抹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
床板有点湿,但拆不下来,只能放屋里晾着,陈佳欣就准备去大队的代销点买根蜡烛回来。
大队里有个小小的代销点,里头的东西屈指可数,但蜡烛、洋火这些生活用品是有的,其他的可以忍,没蜡烛照明,陈佳欣不能忍。
***
陈佳欣捏着钱,到了代销点买了两根蜡烛一盒洋火,蒲扇也买了一把。
她还想买张蚊帐撑上,但可惜的是,代销点里没有,她问了,只能去供销社买。但她暂时又去不了供销社买蚊帐,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凑活凑活。
蚊香也没有,但幸好地里有艾草,陈佳欣回去的时候,从地里薅了几棵艾草拿回去晒,在艾草晒干的这两天,就先用她跟代销点老板买的干艾草。
她这么一收拾,再回到知青点,最先做的大锅饭,知青们已经吃完了,就连乔蓁蓁和高萍萍两个人,也正坐在槐树底
下吃着。
看见乔蓁蓁那副悠闲自在的样子,陈佳欣心里又是一恨,这才拿着东西进了屋,简单收拾一番,她才拿了东西去厨房做饭。
但乔蓁蓁才不管她,和高萍萍两个人吃完饭,刷了碗筷就进屋午睡。
白天的蚊子不太多,因此屋里这会儿没点艾草,只是偶尔会有只蚊子飞到人身上叮一口。
陈佳欣不在这屋里,给乔蓁蓁带来的愉悦还没散去,就连她手臂上被蚊子咬了一口,也没影响到她的心情,她抓了几下,就忍着痒不再管那个已经肿了一大片的疙瘩,闭上眼睡觉。
知青点的其他人都在午睡了,但陈佳欣屋里还没晾干,褥子也不能铺,她只好坐到树底下,擦了擦桌子,这才趴上去短暂地眯一会儿。
她一边酝酿着睡意,一边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怜了。
哪怕是上辈子,她也没吃过这苦啊。
这些怨念,自然又归到了乔蓁蓁身上。
如果不是乔蓁蓁搞这一出,她又怎么会发现那管药膏?她也不会被女知青们撵到这间小破屋里来了!
一切都是乔蓁蓁的错!她愤愤地想着。
***
傍晚,萧长军骑着车子意气风发地回到家,迎面就是范二妞的嘘寒问暖,他接过范二妞端过来的糖水美滋滋地喝着,一边听着范二妞跟他说话。
只是他没想到,今天范二妞竟然没说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说出来的话让萧长军大吃一惊。
“娘你说啥?我给小乔同志买嘞药膏叫陈佳欣给偷走啦?小乔同志都没抹上?!”
萧长军说着,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范二妞。
范二妞重重点头,“都是那个坏妮子!老三你可得记住咯,以后碰见她,好好给小乔同志出气!”
萧长军也跟着保证:“那肯定嘞!她欺负了小乔同志,我肯定不能放过她啊!”
他说着,心里就开始琢磨,该怎么给乔蓁蓁出气。
要想好好地给乔蓁蓁出一口气,就不能随便找到陈佳欣给她点难堪就算了,得好好来才行。看看她有什么弱点把柄,或者是给她挖个坑让她跳进去,都得好好地扒一扒,到时候打蛇打七寸,一下子就摁死她,让她再也蹦跶不了!
可是,陈佳欣有什么弱点呢?
萧长军一脸茫
然,他连陈佳欣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陈佳欣有什么弱点?
不过萧长军迷茫也只迷茫了短短一瞬间的时间,心里就下了决定:他每天都得去上班,自己是没法去挖那个陈佳欣的弱点了,但是,他可以找人去做啊!
要找谁,他下意识就想到了高杰,但随后他又想到高杰前段时间摔断了腿,最近一直在养伤,帮不了他。
伤筋断骨一百天,高杰得好好养伤,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儿,就害得高杰的腿好不了,不就是找个人去跟着陈佳欣?他随便找个人就能干!
萧长军心里下了决定,当即就跟范二妞说了一声,把碗里最后两口糖水喝完,碗塞给范二妞,他转身出去了。
***
萧长军虽然从小就懒,但因为家里这条件,因此他从小就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王。
虽然后来长大了因为上学的原因,有的小伙伴早早就不上学跟着家里人上工赚工分,也有上了一两年就回家干活的,但都是一个生产队的,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能生疏到哪里去?
他出了门,也没走远,直接就去了和他家错对门的刘三芽家。
刘三芽的年纪和范二妞差不太多,和她男人萧满仓一共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都早早地嫁了人,大儿子萧得水的年纪比萧长军大两岁,但他在萧长军跟前就没硬气过。
这会儿正是烧汤的时候,速度快的,都已经开始吃晚饭了,萧长军到刘三芽家的时候,一家人刚把饭端到院子里正准备吃。
刘三芽家没关大门,正对着门口的刘三芽一眼就看见了萧长军,她忙笑着叫他进来,“老三咋这会儿过来啦?吃饭了没?”
“还没呢婶子,我来找得水有点事儿。”
萧得水初中都没上完就不上学了,早几年就结了婚,这会儿他刚接过来媳妇儿给他盛的碗,就听萧长军说有事儿找他,一脸迷茫地看了过去。
刘三芽推了他一把,“快快快,老三找你,你赶紧去跟老三看看去。”
萧得水:“……”
他把差一点没洒了的汤碗放下,起来对萧长军说:“先上我屋里来吧。”
萧长军一点不见外地跟着他进了屋,就听萧得水问道:“长军,你找
我有啥事儿啊?”
萧长军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来,说道:“也不是啥大事儿,你知道咱大队新来嘞知青里头,谁叫陈佳欣不?”
“这我知道啊,咋了,她惹着你了,还是你看上她了啊?”萧得水说着,对萧长军狭促地挤了挤眼。
他这话恶心得萧长军连连呸了两声,“啊呸,我连她长啥样都不知道,咋可能会喜欢她?”
萧得水这下更不明白了,“你都不认嘞她,那你问我她干啥?”
“我这不看上和她一批来嘞小乔同志啦?但是她把前段时间我送给小乔同志嘞药膏偷走啦,还老师欺负小乔同志,我就想着得给她点教训,好给小乔同志出出气。我就想着,抓着她嘞弱点狠劲neng她,这让才能叫她长记性啊!”
“但我这不是不知道她有啥弱点吗,我这还得上班,也没这个时间,你找个人给我帮帮忙。也不用先慌着干啥,就注意着点她,她干啥恁都盯着点儿,就是上镇上、上县里也跟着,钱我给恁报销,恁就看她有啥和别人不一样嘞不!要是有,你就先给我说一下,我再看她neng她。”
***
萧长军这番话信息量太大,萧得水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惊讶地看着萧长军,像是在看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蛋,“你看上乔知青啦?听说乔知青家庭条件可好了,她爹是省城嘞干部,你也敢想?”
萧得水这还是听亲娘刘三芽说的,刘三芽都知道,范二妞哪能不知道乔蓁蓁的家庭条件?
范二妞知道了,当然得说给萧长军听,因此,萧长军也是知道乔蓁蓁的家庭条件的,但他这人才不怕这些东西,当即说道:“你这话说嘞,恋爱是自由嘞,我还不能谈恋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