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生在门口踟蹰不前,一时猜测里面是沈九畹,一时又觉得自己多想,那天他说了如此过分的话,姑娘家脸皮薄怎么可能再来找他?
然而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却还有一丝隐晦的想法,万一是呢?
想到万一是沈九畹,陈夏生心里可谓是百感交集,只是班主还在一边虎视眈眈,他告诫自己不能漏出破绽,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深吸一口气推开面前的门,可惜没有熟悉的香味,不是她。
满心的期望在这一刻瞬间失望,陈夏生垂眸压下眼底的情绪,这才又抬眸,面色如常的对身边的班主道:“班主,我进去了。”
班主没说屋子里的人是谁就是想看陈夏生的反应,见他反应如常才松了口气,屋子里的人不是他们能惹得,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为何想见画眉,却必须把人哄得开开心心才行。
在陈夏生进屋之前,班主拉住他,耳语道:“画眉,里面是知州季大人的独子,该如何做你知道的。”
陈夏生顿了顿,轻轻点头。
……
见到季平麟的第一眼陈夏生就知道他不是来找乐子的,因为男人看向他的目光冷淡且带着审视,甚至还有厌恶,唯独没有情/色。
只是男人光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直视,多看一眼都会自惭形秽。
陈夏生缓缓垂眸,行礼:“公子安。”
季平麟居高零下的看着他,自然没有错过陈夏生脸上一闪而过的羡慕。
羡……慕?
羡慕他?季平麟先是诧异,随即又了然。
羡慕他的身份啊,多的是人羡慕他的身份,还第一次有人把羡慕写在脸上,何况作为一个戏子竟然能把心思写在脸上,可见道行并不高深.
再见他从进门后一直是低着头,完全没有想要巴结讨好他的样子,倒是与其他的戏子不太一样。
季平麟沉吟,本想直接溺死陈夏生的心思稍微缓了缓。
他道:“听说你有一位女客?”
陈夏生一愣,小心道:“您说沈姑娘?”
季平麟心里有烦躁起来,他尽量克制着火气道:“对。”
陈夏生点头:“沈姑娘确实来过,不过是八天以前
的事情了。”
明春班五天休沐加这三天,一共八天。
“八天?”季平麟皱眉,却是不知道沈九畹这么久没来了。
他原定十六日来明春班瞧瞧的,只是被事情拖住了脚步耽搁了,今日才得闲,本想速战速决把戏子杀了就好,却发现戏子并不如他所想的肮脏,也不是阿谀奉承的臭虫。
最重要的是沈九畹八天没来了,
季平麟无意滥杀无辜,他思索片刻后下了决定,留画眉一条小命好了,只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
“你记住,以后莫要招惹沈姑娘。”
……
陈夏生从天字竹间出来,明明站在太阳底下却觉得浑身发冷。
季平麟是来警告自己的。
“沈九畹不是你能肖想的。”
男人的话犹在耳边,沈九畹不是他能肖想的,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一直等在门外的班主见他出来赶紧凑过来:“怎么回事,怎么出来了?”
陈夏生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班主急:“季公子说什么了?”
陈夏生还是摇头。
班主还想继续逼问,天字竹间的门开了,季平麟从里面走出来,班主赶紧谄媚的迎上去:“季公子要走,不多待一会儿?”
季平麟淡淡的应了声,又看向班主后面面色苍白的男子,他顿了顿,对班主道:“今儿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找画眉。”
班主面上一喜,一叠声道:“哎哎哎,好的好的,明春班随时欢迎您大驾。”
季平麟转身要走,班主推了推陈夏生示意他送一下,陈夏生站在原地不动,没办法班主亲自把人送出去。
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特别是季平麟挺拔如松的背影,陈夏生恍惚。
他说之后来找自己,但陈夏生知道他不会来了,这句话的意思也许是护他不被班主报复,也许是想让明春班把他‘看上’自己的消息放出来,让沈九畹知道。
无论他的想法是什么,这句话确实帮了他的忙,季公子看上的人没人敢抢,没瞧天字梅间所谓的张公子和魏公子连闹都没敢闹吗?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
陈夏生不愿去细想季平麟与沈九畹的关系,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他屈尊来这里警告一个小小
的戏子。
……
明春班的画眉理所当然变成季公子的人,一时间明春班得到信号,因为那盒胭脂开始欺负陈夏生的人顿时换了副嘴脸,又开始公子长公子短的捧着他,就差事无巨细的伺候他,就连一直不对付的云朵也主动与他说话,递出自己的善意。
大家都觉得得势的陈夏生会狠狠的报复之前欺负他的人,就连云朵都战战兢兢等着他发作,事实证明陈夏生该吃吃该喝喝,每天唱好自己的戏,剩下的什么都没做。
云朵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好奇,换作是他能得知州公子的青睐,一定要把欺他辱他的人全部报复一遍才行,不死也要脱层皮。
因为这个想法云朵对陈夏生的恶感少了些,甚至隐隐觉得他傻,以德报怨这种事儿在戏班子里真是第一次见。
夜晚云朵难得没去夜会,屋子里只有云朵和陈夏生两个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云朵看着陈夏生的床榻小声道:“睡了?”
陈夏生翻身:“没有。”
云朵想了想问出自己最好奇的事儿:“你为何不报复我?”
陈夏生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随即失笑:“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云朵起了谈性,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腿道:“因为我欺负你啊,还拿了你的胭脂,你不生气?”
陈夏生想了想,摇头:“不气。”
脑子里想的事儿太多,哪里有时间生云朵的气,不提的话他都要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