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手一揖道:“过奖过奖,在下不过酆都地府托梦先生而已,称不得大人。”
傅柔娘很会审时度势,“杜先生过谦了。”
见傅柔娘夸赞杜彧,鹿河心里也是欢喜,“我们秀才品德颇好,恭敬谦和。”
接收到鹿河炽热的目光,又想到这个小丫头曾经三天两天嗷嗷地要嫁给自己,杜彧求生欲几乎满值。
他赶忙说道:“我自然不是过谦,真正能帮你和萧省将军的,是这位公子……”
杜彧指着白濋。
傅柔娘有些疑惑,她自然是不认识鹿神白濋的。杜彧见她茫然,耐心地说道:“这位公子乃是敖岸山鹿神白濋。”
傅柔娘依然满脸不解。
“鹿神夫诸之子知道吗?”
“恕老身不知。”
“那天帝外孙知道吗?”
“恕老身不知。”
“……”
杜彧也不知如何解释了,想她一个凡间妇人,连字都不认识,自然是没听过这鹿神大名的,如果问她财神爷土地公,说不定还能说上个一二三,论上个四五六。
傅柔娘很是忐忑,犹豫道:“老身僻处草莽,赋性既钝,兼少见闻。今日见三位贤才渊薮,自是怕语涉浅陋,未免唐突,如何敢冒昧请教……”
她苍老的面容就犹如打了霜的皱巴茄子,但看这位白衣公子冷清孤傲、衣着不凡、看着就很厉害的样子,她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
白濋淡淡地点点头,一言不发。
鹿河笑了笑,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拍了拍杜彧的肩,“秀才,既然柔娘都夸赞你,你必定也是有过人之处的,不枉我这些年这么……”
她忽然噤了声,其实她想说的只是“看好你”,但是话
到嘴边,又见白濋一副死人脸的模样,还是把这三个字咽了回去,因为杜彧的求生欲几乎已经爆棚。
傅柔娘两个眼睛看不清,两个耳朵也听不清,自顾自地转身开始泡茶水,翻了半晌也没翻出半片茶叶片,最后只倒了三杯滚烫的热水,“家里清寒,许久没有客人来了,三位鬼差爷爷多担待。”
鹿河一听傅柔娘唤他们鬼差爷爷,憋着一口气差点笑出声来。
她正欲接过傅柔娘手中的茶杯,哪想这老太太的手抖了抖,不偏不倚地就将热水洒向了一旁的白濋。
白濋还未闪躲,哪成想鹿河赶忙挡在他身前,将泼来的茶水尽数挡在了自己的身上。
“哎哟……”
鹿河被烫得嗷嗷尖叫,抱着自己的脸和胳膊直跳脚。
傅柔娘显然是吓坏了,她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就要往地上倒,杜彧眼疾手快,将傅柔娘揽下,扶到了床上。
白濋有些诧异地看着鹿河,锢了她的肩,立刻将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只见这个颇为娇俏的小丫头,此时此刻就像一只刚被开水烫过的猪,满脸红肿。
然而,就消瞬间,鹿河的脸就开始慢慢自愈,随即恢复得完好如初,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痕迹。
鹿河嘿嘿一笑,“怎么样?纵使你卸了我的胳膊,我依然能长出来,何况这几滴开水?”
她很是自傲。
白濋双手紧紧抓着着她的双肩,力度不重,但鹿河已然觉得很压抑,尤其是他看自己的眼神,若即若离,忽远忽近,就好像探查到了什么,想伸手又不敢靠近。
鹿河扭了扭身子,不悦道:“被我一个酆都鬼差救,脸上无光?”
鹿神一族,最怕的就是滚水侵蚀、阴风噬骨,他们本是月下神兽,以日月精华炼成鹿身,自然娇贵,碰不得这至热至寒。
白濋并未理会鹿河,他若有所思,“整个酆都只有你可以去肉再生、去骨再长?”
鹿河一愣,原来是问这个呀,“自然,我身万物自可断根再生,如春如芽,怎么?你羡慕?”
她一笑,甚是明媚好看。
白濋一怔,轻轻放开她,轻描淡写说道:“小丫头,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鹿河扬起嘴角,不甚得意。
她颠吧颠吧地走到傅柔娘的面前,见她肉身几乎已经开始慢慢腐败,歪着头说道:“柔娘,你死了几日了?”
傅柔娘道:“三日。”
鹿河点点头,从袖口拿出那本酆都生死往来簿,指尖一滑,眯着眼仔细度视,她合上簿子道:“……三日前你的魂就去了酆都地府?”
“正是。”
“那为何元神不灭?”
傅柔娘瞎茫茫的眼睛看向鹿河,“因为我家将军,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