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秋税之前,贺家村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中午,在田地里唉声叹气的村民们打眼看到贺大郎拿着一杆削地尖尖的木刺,阴沉着脸地往里长家去了
村民们大骇,一时都忘了对庄稼哭丧。
贺大郎莫非是疯了,要去里长家里行凶害人
一些青壮汉子在长辈的催促下追了上去,夫郎们也奔走相告。不一会儿,村里的族老也被惊动,三三两两赶了过去。
里长也已经从一个村民口中听说,说是贺大郎疯了,朝他家里杀了过来,心里还不以为然。
待看到贺大郎手中尖锐的长木刺之后,他只觉背后一凉。
额头一下子冒出冷汗,他边退边喊“大郎贤侄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贺林轩不说话,他手里的木刺已经替他说明很多了。
倘若这一下扎过来,在场的几个人都不够这根长木刺串一串有胆小的,当下尖叫一声跑了,都不敢再看热闹。
里长被贺林轩盯着,完全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慎激怒这个疯子。
“大、大郎贤侄,你可还是为了屋子的事快把手里的东西丢了,我们坐下来慢慢说成吗”
他暗自后悔起来。
只怪他大意,这些年这种软刀子动多了,没深想贺大郎在牢里是怎么逞凶斗狠活下来的,疯起来可要人命呢
再说,这村里废置的破屋子没有十家也有五家,平日里连个鬼影都不肯光顾。随便哪家匀给贺大郎不都搪塞过去了,还能从他手上捞到一笔钱。
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贺大郎和他是何等的深仇大恨。
平时仗着里长的身份能拿捏住他,但贺大郎若真不管不顾地杀了他,再逃出去往哪个山头上一躲,他死了都找不到人偿命。
想到这里,里长又惊又怕,连声说好话。
可贺林轩一声不吭,一双眼睛比去年跑下山来作怪的狼还要沉默凶狠。
里长冷汗直流,后面追过来的村民见状都不敢上前替他说项。
好在,有两个族老及时赶到了。
“贺大郎你这是干什么真想让我们把你从族谱里除名,你才知道安分”
这位族老在族里排行第二,
已经是祖爷的辈分,都称呼一声二叔祖。
他经历的事情多了,对于贺大郎这副凶相倒也不惧怕,疾言厉色地走近贺林轩。
贺林轩等的就是他们。
他开口道“今天在这里,我斗胆请两位叔祖和各位乡亲做个见证。”
看他说话清楚,两位族老才确定他没发疯症,微微松了一口气。
另一位五叔祖说道“说话就说话,拿着这东西做什么,还不快放下。”
看他手中尖锐的木刺,大家都怕被误伤,不敢松懈,只紧紧盯着贺林轩。
贺林轩没听从,而是接着说明自己的来意。
“二叔祖,五叔祖。今年闹旱,山上的畜生横行。我新娶夫郎,家中还有个口不能言的三岁小儿,唯恐照顾不周,让夫郎幼子葬身畜生之口。”
贺林轩咬了咬牙,“本想求里长给一个恩典,哪怕是山脚下的破茅草屋都行,好让家里挨过今年的祸害。”
“但里长说规矩不对,定要我到县衙转了农籍,再来和他说话。”
听到这里,在场的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两个族老看向里长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就算贺大郎犯过大错,怎么也是贺家族谱上的丁户,他夫郎小孩也是两条性命,怎能逼迫到如此境地
“我贺大郎没本事,这辈子怕是都没希望转回农籍。”
入狱之前原主是贺家村的正经农籍,但入狱后籍贯都被取缔,出来后也是花钱才办了比商籍好一些的猎户籍。
说着话,贺林轩几乎热泪盈眶。
“我孤苦二十五载,夫郎愿下嫁给我一个猎户,还把儿子带来家里,让我贺大郎有后。就是拼上这条命,我也不能累他二人死于非命。”
他说的心酸,哪怕这是村民们心中憎恨的杀牛贼,听了也忍不住动容。
“既然不能下山来,我却也不能坐以待毙。”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木刺,高声道“各位看好了。”
他猛地将木刺倒转过来,一个发力
木刺入土,竟瞬间扎入一尺之深,骇得离他老远的村民都怕得往后退了一步
连两位族老都下意识地退开,更别说离得最近的里长,他腿都软了。
贺林轩又一个用力,把木刺拔了出来。
众人只见地上留下一个深洞,而那
木刺对上干涸坚硬的土地竟然没有折损半分。
不消贺林轩形容,他们都已经明白这木刺的威力。
“叔祖,各位乡亲我今日下山,就是要把话同各位说明白。”
这么一会儿功夫,有更多的人聚了过来,贺林轩更放开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