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真的醉了,小姑娘动作有些迟缓,正对着他的眸子像猫,闪着一点捉摸不透的光,这会儿眼眶又染了红，带着湿润。

他舔了舔后牙槽，把酒瓶放在桌上。

“别喝了。”

林放枝费了点时间才消化完这句话，继而迟钝地摇摇头：“……不要。”

她伸手要去够桌上的酒,陆骁轻轻一推,她刚要碰上的手指又错开。

林放枝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后牙槽。

余光瞥见桌角的万宝路,她这次动作倒是快,眼疾手快地敲出一根烟，烟盒丢在桌上，伸手要掏口袋里的火机——

没有？

她眨眨眼,急急又翻找了一遍口袋。

没有。

林放枝求助般看向陆骁，那厮盯着她看了半晌，淡淡丢过来一句“没有”。

小姑娘轻轻嘟囔了一句，手指蹭上他的袖口,指尖泛着凉。

陆骁看了眼,道：“把烟戒了。”

“不要。”

这句尾音微微上翘,末了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陆骁几乎气的笑出来：“不要什么不要。”他看着小姑娘红红的眼圈，“必须戒了。”

眼神淡淡，带了点势在必得的倨傲。

哼——

敢瞪我？

林放枝于是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不要。”她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戒不掉了。”

烟是她和顾知寒结婚之后开始碰的。

这点算什么,她抑郁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抽得很凶，一天能抽完三四包。

相比之下，现在已经很节制了。

以前别人说烟是个好东西她还嗤之以鼻，后来自己试了之后才知道，还真是。

尼古丁的气味从口腔经过咽喉直达肺部，过滤之后再一口呼出来，烟雾缭绕间，痛苦全数化成虚无，尽头全是释放的快乐。

从前她一个又一个深夜，举着酒杯。

大醉一场之后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回到少女时代，身边还是内敛害羞的顾知寒，会朝着她笑。

而现在，她眼里映着模糊的影子，头顶灯光不算很亮，照的轮廓边缘也是柔和的。

影子不停晃动，灯光映着却看不真切……

她有点分不清楚那个人是不是顾知寒了。

对上的那对瞳孔是纯正的黑色，尽头却亮的耀眼，好像窜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不小心就能燎起烈火。

她看着那双眼睛，半晌，轻轻笑了一下。

继而很认真的说了一句，“我曾经做错了很多事情，我现在想要改，可你知道吗？有些不好的东西已经成为习惯，彻底刻在我身上，去不掉了。”

林放枝垂下眼，烟还没点上，细长的烟杆被她夹在食指和中指第二个指节间。

陆骁一愣，看着小姑娘泛着红的脸颊，眼睛湿漉漉的，嘴唇也染了娇艳欲滴的红。

这可是他陆骁的小姑娘，他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又特么怎么能因为别人这么难受？

烟夹的不算紧，他稍稍使了点儿力气就抽了过来。

大抵真是因为喝醉了，脑子混沌的很，林放枝看着本来在自己手里的烟被拿走，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呆了一下，嘴巴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突然小脸皱成一团，眉毛打了结，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下来，眼睛红的像只野兔子，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哭是哭了，偏偏一点声音也没有。

陆骁吓了一跳，原本撑在沙发上的手急急伸出去想给小姑娘抹眼泪，结果手还没碰到脸，“啪”的一声就响的清脆——

啧。

还挺野。

陆骁没顾得上被刚刚那一掌拍的有些发麻的手臂，把沙发上的一只帆布鞋轻轻放到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另一只半耷拉在林放枝脚上，大概是怕冷，露出的半只脚上套着只绒毛袜子，灰色的，袜口挂着只兔子耳朵，看起来还挺暖和——

他叹了口气，把鞋轻轻脱下来准备往地上放。

心想这哪是他骁爷该干的活。

敢情折腾半天都成她爸爸了……

还没来得及把鞋摆好，林大的千金之足已经蓄势待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揣在他肚子上了。

这一脚是使了狠劲儿的，陆骁被踹的有些懵，莫名来了火气，舔了舔后牙槽。

他皱眉，一把锢住小姑娘的肩防止她再乱动弹，结果这边陆骁还怕磕着林放枝的头用手护着，另一边动作不但不消停反而愈演愈烈，小姑娘折腾得很，一脚一脚往他肚子上踹——

还上瘾了？

陆骁舔了舔嘴唇，冷声道：“林放枝！”他眼神又硬又冷，直勾勾看过去，“再乱动就把你扔出去！”

小姑娘猛地一愣，原本还在往下掉的眼泪戛然而止，像是被他的话唬住，一动都不动。

他叹了口气：“你……”

“呜呜呜——”小姑娘原本没什么哭声，这会儿像是突然爆发出来，声声嚎地越哭越惨，“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她垂下头，低声嗫嚅：“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全都骗我……”

陆骁手伸过去，结果还没碰到又被猛地推开——

“别碰我！”

林放枝这会儿猛地抬起头，神情唬的陆骁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