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一怔,缓了手里的动作。
拿她没办法了……
他叹了口气,却又不敢放松警惕,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
小姑娘一开始是低声的啜泣,断断续续的。
慢慢的,哭声越来越大,好几次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他听见她哭着说好累啊。
他听见她嘶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更多的他听见她一阵阵的哭声压过了她所有的话。
陆骁脑子里乱成一团,嗡嗡直响,连指尖都在发抖——
这是他最爱笑的小姑娘啊。
他连一句喜欢都斟酌再三才敢说出口就怕她难受。
他珍视在手里连碰一下都舍不得的珍宝……
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骁握着门把手的手冷的僵硬,手背上青筋暴起,明明心如擂鼓般紧张,可他却不敢撞门进去。
脑海里全是那晚梦里清晰的画面。
林放枝是一名抑郁症患者,
她可能会有不想活下去的念头……
生命却脆弱到上一秒都还在对你笑的人下一秒就可以轻易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陆骁连想都不敢想!
陆骁把人送到医院时已经快半夜三点了,大过年的医院没什么病人,急诊室里安安静静。
瘦高个挺帅一小伙子火急火燎抱着个姑娘大半夜跑着进急诊室,值班医生是个挺温柔的中年女人,检查完还调侃他说要不是看他年纪小还真以为是老婆要生了才这么急。
“急性肠胃炎,今晚得输液。”
医生开完单子,又皱着眉道:“……就是这手有点儿麻烦,全是碎玻璃渣,得一点点挑出来,不然感染就麻烦了。”
缴完费,医生处理手上的伤口,陆骁就站在一旁,那医生看了他一眼,笑道:“昏迷是因为病人身体太虚弱了,估计进食之后又呕吐过吧?这么吃可不行,等她明早醒过来你可得好好跟她说说。”
“看把你给紧张的,你女朋友到时候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的不行。”
陆骁听完医生这席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晚上守着林放枝输液,他眼睛一秒钟都没敢闭,生怕她突然醒过来。
可是直到第二天晚上,林放枝都没醒。
这事儿惊动了林父林母,医院的人自然一点儿都没敢怠慢,马上就办了手续转到VIP病房一组人专门负责跟进病情。
林放枝父母手里的工作推不掉实在赶不回来,千叮咛万嘱咐托他照顾好林放枝。
来了几波顶尖医生一次次会诊,无一不是遗憾的摇摇头,很明显不是病情的原因导致长期昏迷,而是病人意识上不愿意醒来,甚至有些抗拒现实。
林父林母请了专门的营养师每天都按照最好的标准准备膳食,可是林放枝醒不过来。
陆骁竟然才知道——
她的体重已经降到了38公斤。
……
他大多数时候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放枝发呆,一颗心悬着,空落落找不到归处,小姑娘瘦的脸颊凹陷,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不像样子。
手臂和小腿瘦骨嶙峋的几乎没有什么肉,关节突出的明显,他抱她来医院的时候都觉得硌得慌。
周沉说也许是林放枝太累了,让她这样好好睡一觉也好。
哀莫大于心死,
幸莫过于死彻底。
周沉走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说这样病一场或许反而能真正走出来——
向死而生。
可于陆骁而言,一分一秒这么耗下去,漫长的等待就是莫大的煎熬,时间嘀嗒嘀嗒往下走,每一秒就宛若一根针扎在他心头,一根一根密密麻麻,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
林放枝感觉自己就好像在梦境里,整个人仿佛被一张巨大无比的网拉住,又闷又热,意识在模糊的边缘不断徘徊,想要清醒却又无力挣扎,她几乎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感觉四周的一切都是黑漆漆暗无边际的,摸不到实在的东西。
好难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下意识想流眼泪,眼睛酸的不行,眼眶却始终一片干涩。
黑暗的视野让她没有丁点儿安全感,耳边却听得到微弱的滴水声,像是水龙头没关紧,一滴一滴断断续续时而连成线,击打的声音显得孤独而突兀。
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一点儿东西也摸不到。好像躺在海绵上,软塌塌用不上力气,怎么也是徒劳。
好累……
不想挣扎了,就这么睡一会儿吧。
“林放枝!”
意识混沌间,突然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有双手把快要沉没在海绵中的她一把捞上来,林放枝下意识皱眉,耳边却听那声音还在喊她的名字。
林放枝,
林放枝,
一声一声。
嗓音越来越沙哑,像是点着了的烟,擦着打火机生出几分憔悴——
却没有停息。
林放枝听的有些烦了,正觉得叫她名字又不说别的啰嗦得很讨人厌,那声音却突然止了。
又回到了如深渊般的寂静。
好半晌——
轻轻一声叹息。
林放枝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握住,极度冰冷,刺骨的她就快要打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