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远山如黛,绿树如茵,吱吱的蝉鸣声盖住了轻微的脚步声。
傅听澜一身粉红嫁衣,化着夸张的浓妆,躲开追赶的迎亲队伍,闪身进了一处灌木丛。
今天原本是她出嫁的日子,不,应该是她的闺中好友莫黛薇出嫁的日子。
莫黛薇与傅听澜从小一起长大,是过命的交情,但是两个人性格却大不一样。莫黛薇是典型的千金小姐,温文尔雅,举止有度,永远一副温柔可人的样子。
傅听澜就不一样了,她不太爱说话,也不太爱笑。除了和莫黛薇在一起的时候话多一点,跟其他人几乎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两个人还有个最大的区别,莫黛薇只喜欢琴棋书画,不爱武艺。傅听澜恰好相反,琴棋书画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但却武艺超群,家里的所有家丁联手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莫黛薇的父亲是定北侯秦文曜的幕僚,一心想要往上爬,为了前程不惜将莫黛薇嫁给定北侯的儿子做妾。
莫黛薇当然不愿意,哭哭啼啼地求傅听澜想办法。傅听澜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好友受这番委屈,于是拍了胸脯保证替她出头,代她出嫁。
两个人约好,在出嫁后莫黛薇自己也收拾东西到外面找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被人找到。如果安全,就在两个人小时候一起摸鱼的小河边第三棵柳树下留下记号。
傅听澜当然也不会乖乖地出嫁,在迎亲的路上找了个借口,就从花轿上逃了出来。
一切都很顺利。
她跑到这个灌木丛里,找到之前藏在里边的男装,看看周围没什么人,灌木丛也比较茂盛,被人看到的可能性不大,三下两下把身上的嫁衣脱下来。
她的肩膀上有一朵小小的兰花形状的印记,像胎记又像是印上去的,从小就有,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此刻更是无心顾及,只想赶紧把衣服换了。
她麻利地换上男装,又把头上的珠钗花钿拆下来,和嫁衣一起放进之前装衣服的包裹里。她平时也没少穿男装溜到外面玩,所以动作也很熟练,没过多久就拆了头发挽成一个男装的发式。
只有脸上的妆比较麻烦,
为了扮得更像莫黛薇,妆化得有点浓。好在她之前还备了些湿布,用油纸包着放在包裹里,正好可以用来卸妆。
没过多久,她就变成了一个脸色白净的少年,穿着深蓝色的胡服,从灌木丛中出来。
刚出来她就吓了一跳,她面前大咧咧地站了个人。
是个男人。
他粗长的眉毛,夸张地连成一整条,十分滑稽。大胡子从耳朵一直蔓延下来,盖住整个下巴。眼睛倒是挺大挺明亮的,鼻子也十分高挺,长在这毛发旺盛的脸上就像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双手放在身前,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惊奇地看着傅听澜,好像知道了什么。
傅听澜心中一紧,莫非刚才换衣服的那一幕被他看见了
她倏地从腰间拔出一柄薄软小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剑横到他的脖子之前。
虽然她没杀过人,但她打定主意,如果他看到了什么,他就必须死。
不死也要把他吓死。
那男人果真被她吓住了,双脚都颤抖了,声音发抖地对她说“这位小兄弟,在下在下只是路过,看到这灌木丛,想撒个尿撒尿,要被杀头的吗那我换个地方,或者我憋回去,回家再撒,行不行”
他叫她小兄弟,也就是说,他应该什么也没看见傅听澜心里放松了几分。
刚才他说在撒尿,傅听澜情不自禁往下看了一眼,看他动作果真是在解裤子她赶紧把眼睛抬上来,脸扭到一边,问他“多久了”
傅听澜想问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毕竟自己刚才在灌木丛里待的时间不短,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什么没有。她说话一向简洁,对于不相干的人,能少说一句是一句,只有跟熟悉的人在一起才会话多一点。
他不明所以,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憋半天了从山上下来就憋着了,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在外面撒尿的,原本我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兄弟,大家都是大老爷们,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冒犯你了。当然了,就算没冒犯到你,冒犯了路边的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没问它们意见就拿尿浇它们头上,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好汉饶我一命”
他乱七八糟地说着,话多得像碎
米一样,听得她头疼,她不耐烦地打断他“少废话,问你站这里多久了。”
遇到啰嗦的人,自己说话也会受影响。这句话比听澜平时说的句子多了好几个字。
那人总算听明白了,赶紧回答说“哦,原来你要问的是这个我就刚从山上下来,刚走到这里,裤子还没解开,你就出现了”
正说着,那边大路上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听上去像是追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