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彤在脑子里捋了捋原主的身世。
这个小寡妇其实还很年轻,刚过了十八岁生日不久,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她四五岁的时候逛庙会跟爹娘走散了,被住在附近的叶金来夫妻俩遇见。
她年纪尙小,说不出家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叫宝丫,这可愁坏了叶金来,但凡是父母疼爱的丫头,乳名都叫宝丫,等到半夜无人来寻,只好把她抱回家去了。
说来也巧,叶金来给她取了个名字也叫秋彤,因为是秋天在一树火红的枫树前捡到了她,叶家还有个三岁的儿子叫叶玉山,于是养着她做了个童养媳。
叶金来夫妇都是厚道良善的人,说是童养媳其实一直把她当成女儿对待。可惜好景不长,第十年的光景,她的小丈夫居然病死了,弥留之际急忙摆了香烛拜天地冲喜,也没管用。
婆婆伤心过度没两年也死了,还剩下个老汉叶金来孤苦伶仃。
叶家原本也是乡里的殷实人家,家里有几十亩肥田,虽然没有富裕到雇长工的地步,地里的农活也都是雇人做的,因着妻儿的这两场大病,不仅家中余财散尽,卖光了田地也没能治好。
叶秋彤根据记忆中的梳理出来的病情判断,这娘俩的症状像是遗传性肝病,古代这种医疗条件确实很难治愈,只能说是一声叹息了。
叶金来中年丧子,无奈之下打算拿童养媳当闺女养活,招个上门女婿养老,岂料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从县城做工回来的路上被一辆马车撞飞了,屁股底下的小毛驴当场摔断了脖子,叶老汉虽然没死,但也受了重伤,躺在床上瘫痪了几个月最后也还是走了。
不知道该怨天灾还是怨人祸或者是怪古代人身体素质不行,总之这家人两三年死光了,留下原身一个娇养的大闺女,她被家人照顾的太好了,典型的小家碧玉,在家缝缝补补还可以,让她顶门头过日子实在是难为她,她根本无法独立生活。
幸好村里都是一个家族的人,有个晚辈亲戚接济了她几个月,常常悄悄给她送些米油菜肉之类的,每次都是瞅准她出庄子去上坟的时候,趁没人的时候给她,她很感激,以为对方就是单纯的心地善良想帮助她,因为按辈分这个叫叶堂利的男人还要算她的孙儿辈。
直到昨天,叶堂利先是塞了一条咸鱼到她挎香烛的篮子里,八成是以为时机成熟了,又顺势在她怀里摸了一把,说今天晚上会来找她,再给她送些新鲜的肉,还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想必她守寡几个月饿坏了,今晚让她吃个饱。
小寡妇就算涉世不深,也知道半夜登寡妇门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对方还动手动脚了,那更是存了龌龊的心思的。
这几个月她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心里想着清明节家里的坟也上过了,早已了无牵挂,索性一根绳子吊死自己,含笑追随家人而去了。
叶秋彤蹙着眉在心里理完了这笔烂账,心里憋了一口气,该死的地痞无赖,欺负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上辈子叶秋彤豁不出去,因为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忍耐忍耐再忍耐,撸起袖子加油干,总能挣到钱走得远远的,摆脱那些烂人,日子没被逼到尽,就不需要鱼死网破,结果最后把自己逼死了。
事实证明,委曲求全这条路走不通。
叶秋彤去掏手机想看看几点了,一摸兜才反应过来她已经穿越了,她又抬头看天,今夜的月亮又圆又大,照的天地都敞亮,可惜她没有看天色判断时辰的本事。
可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叶秋彤觉得那个混蛋差不多该来了。
该来的躲不掉,叶秋彤冷哼了一声,心里有了计较,目光在灶间巡视了一番,她找到了满意的东西。
叶秋彤大步走到角落,地上摆着一个破铁盆,拿起来迎着月光发现里面有些炭灰,想必是冬天用来烧炭取暖的火盆子,后来叶老爹卧床之后,家里失了经济来源,原身一个娇滴滴小姑娘六神无主,她把家里能卖的值钱东西都卖掉了,这破铁盆还留着八成是因为卖不上价。
叶秋彤拎着盆,顺手抄起锅台上的擀面杖,气势汹汹地出去打开了院门。
这时候已经到了人定时分,庄户人家为了节省灯烛,大多睡得早,几乎听不到人声了。
叶秋彤靠着门框站着,斜着眼觑远处那个专捡家家户户院墙阴影处走的人影子,他躲躲藏藏走路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就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耗子。
这个无赖名叫叶堂利,因为脸长得黑,下巴又长,平日里没少干缺德事,庄里人当面背后都叫他叶长驴。
叶长驴没料到今天居然出了这么大的月亮,明明前头连阴了四五天,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有心不来,他一想到那小寡妇鲜嫩嫩的小脸蛋,长得比那花儿还好看,心里就痒痒。
已经接济她几个月了,就是条母狗,也该养熟了,是时候回点本钱了。
叶长驴离叶秋彤家还有十几丈,就发现秋彤大开着门,背着手大喇垃站着,一副正在等他的模样,心里立刻痒痒起来,加快了脚步。
他脸上挂着淫邪的笑,瞧这小寡妇平日里装得一副清纯楚楚的样子,想不到背地里竟然猴急成这样,早知道老子就不等这么许久了。
叶秋彤冲着叶长驴眨眨眼狡黠一笑,不等他人到跟前,她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变出了擀面杖和铁盆,出其不意“铛”的敲了一声,把叶长驴吓了一跳。
叶秋彤热情地开始大声打招呼:“长驴子,我的乖孙儿,这大半夜的你还不睡,是打算上哪儿去啊?这才三月天呢,桃子才开花,西瓜才挂果,你就是想偷瓜偷桃的,时候也不对啊。”
叶长驴奔到叶秋彤跟前,伸手想捂她的嘴,可是叶秋彤早有准备,眼疾手快,一擀面杖狠狠抡过去,把他捶到一边去了。
“呦呦,还拎着块五花肉呢,原来是来孝敬祖母的啊,奶奶我真是错怪你了。”
叶秋彤的声音又脆又响,语气尖刻,在夜里显得特别嘹亮,刺耳。
叶长驴只觉得肩膀剧痛,胳膊仿佛都被打断了,他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揉着胳膊,一边压低声音叱骂道:“臭娘们,你发的什么疯,这么大声干吗?”
叶秋彤心里好笑,拎着个破铁盆“铛铛铛”一直敲,震得人脑仁疼:“你说啥,大声点,奶奶耳朵背了听不见。”
叶长驴冲上来夺盆,叶秋彤身形敏捷地躲开了:“你抢了盆我还有嘴,我还可以喊。我大孙子做好事不留名,可奶奶不能让你不留名啊,万一明天我在家里上吊死喽,我总得让别人知道我为啥吊死了,都是你这孙子不孝哇!”
叶长驴气急败坏地吼:“你是不要脸了吗?”
叶秋彤没有一丝犹豫:“没错,不要脸不要命之间,我选择不要脸,命多好啊!你真是可笑,自己干着不要脸的事,还问别人要不要脸!”
她终于明白她妈为什么喜欢敲着盆在村里骂街了,原来撒泼的感觉这么爽,不要脸的感觉如此轻松畅快。
村里人家住的都不远,隔壁对面全是屋宅,这块儿的动静在夜里显得尤其闹腾,附近几家的狗也开始凑热闹地狂叫起来。
叶长驴感觉到有些不妙,转身想跑,秋彤拉住他的袖子:“乖孙子,你这块五花肉都带来了,你还带走啊。你带走我可真敲了,我喊了啊,你个不孝顺的孽种!”
隔壁好几家门扇已经有些响动了,想必是有人好奇想出门来看。
叶长驴没法子,只好丢下五花肉跑了。
叶秋彤捡起地上那块肉垫了掂,足有两三斤重,想到穿来之前二师兄的价格,她颇有感触,看来叶长驴为了泡妞也是下了本钱的。
对面的宅子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叶大满媳妇伸头看了一眼,见只有叶秋彤一个人在门口站着,她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暗戳戳地打听:“九婶子还不睡啊?怎么就你自个儿,刚才听见还有个谁呢?”
接着目光落在叶秋彤手里那块五花肉上,她眼馋地嘶了一声:“是块好肉。”
天黑,叶秋彤没看清这人是谁,就把那块肉在手上轻轻抛了一下,倒也不避讳,微笑回了一句:“可不是么,肉确实不错。长驴子是个孝顺孩子,送完他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