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一开口,柳明月面上的表情险些没有收住。
他要是入宫当御前侍卫,负责五皇子的安全,自己岂不是要经常与他碰面?
但是看着镇南大将军因为裴慎这句话,面上似乎有些动摇的样子,柳明月还是咬牙将情绪忍了下来。
如今没有什么比与五皇子这位未来新帝绑在一起更重要的了,等进了宫,她大不了待在贵妃娘娘的宫里不出去就是了。
裴慎即便能成为御前侍卫,难道还能像潜进承德侯府一般,潜进娘娘的宫里不成?
“老夫考虑一下。”
镇南大将军终于松了口,而柳明月也终于松下这口气:“好,那我回去转告娘娘,”有大将军这句话在,五皇子之事基本上就八九不离十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又喝了会儿茶,闲聊了几句,等丫鬟端着几碟子点心再次进来时,镇南大将军起了身:“忽然想起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还在练武场上蹲马步,得过去看看他有没有偷懒,柳大姑娘不要拘束,坐这儿吃点东西再走。”
“不了,日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承德侯府了。”柳明月笑着拒了,然后喊寒霜进来,推着她的轮椅出去。
镇南将军府已经好些年没有女主人了,往常都是由着管家送客,今日不知怎的,大将军忽然想起柳明月那块黑坠子是从裴慎手里来的,回头拍了拍裴慎的肩,“正好,裴慎啊,你去替阮管家送下柳大姑娘。”
说完他便自己跨步走了出去,到练武场上逮云二去了。
裴慎脚步顿在原地,半响才转过身,果不其然,对上柳明月瞪着他的目光。
寒霜站在柳明月身后,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人,推着轮椅的手心都在发汗。她知道姑娘是不愿意见着这个男人的,但是见都见到了,这里是镇南将军府,总不能在这里发火。
“你到底是什么人?”柳明月冷着脸问,若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镇南大将军说话间会与他这般亲近?
就连御前侍卫这样重要的位置,也愿意大费周章地将他安插进去?
裴慎沉默了片刻,师父的身份他不能泄露,毕竟在众人眼里她早就不存于人世。
可除此之外他与镇南将军府也无多大的干系。
柳明月见他不肯说,冷笑一声,推着轮椅上前,轮椅的木轮正好与裴慎握着的剑身撞在一起,“锵”地一声响。
“裴公子。”柳明月侧过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红唇轻启,说的话却绝情又冷漠,“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希望日后你能记住那日在承德侯府说过的话,尽量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否则……”
柳明月顿了顿,手上木轮的方向忽然一转,朝着裴慎狠狠撞去。
“我怕我会像今日这般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下手没有留情,木轮又硬,直接撞上去,裴慎腿上顿时一痛。
他身子微晃,但又很快稳住。
他不是不可以躲,只是忍着没有后退,明知道柳明月不会停下来,但还是硬接了那么一下。
图什么呢?
图心安吗?
从崇安寺起,她就已经做过好几桩类似的事情了。
在厢房里给了他两个巴掌,下山的路上虽然没有下得了杀手,却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掐他。自己给她送药,她却拿枕头毫不手软地砸他。
但这些裴慎都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他给柳明月造成的伤害,远比她对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要大得多。
所以这些打,这些骂,这些冷嘲热讽,他都忍,也都认。
可是……
刚刚她说什么?
他先前在承德侯府承诺过什么?
裴慎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攥紧,他好像说过,只要大姑娘好好喝药,他就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此刻就站在柳明月的身侧,这样近的距离,裴慎甚至能够闻见她身上除了香气之外,还萦绕着一缕淡淡的药味。想必这些时候柳大姑娘都有好好喝药,所以他也应该履行诺言,不出现在她面前才是。
但是大将军让他一起来见客时,他却只拒了一次。
明明只要态度再强硬一下,就可以不用过来。
明明知道见她一次,就会让她生厌一次,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起了再见她一次的念头。
裴慎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有握着剑的手,和胸口的起伏,才能看出他的情绪波动。
良久,他终于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平静开口:“今日是个意外,大姑娘放心,等进宫之后,我会尽量避开与你的接触。”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柳明月冷哼一声,倒推着轮椅退后两步,朝着寒霜的方向推去。
顺便回头朝着裴慎落下一句,“不用你送,我自己识路。”
那一丝药味与香气混合的味道,从面前消失不见,裴慎嘴唇微动,又抿成了一条直线,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站在那里持剑静静看着。
回廊的尽头,寒霜推着轮椅,僵着身子转了个弯。
等觉得终于摆脱了那个男人的视线,她这才脱离了浑身紧绷的状态,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与柳明月说话:“姑娘,你也太胆大了,这可是在镇南将军府。”
她先前看到姑娘拿着轮椅去撞那个男人时,都不免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