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直接道,“京都换了个主人,还是那个京都,就如这天下,百姓其实并不在意谁是皇帝,只要能让他们安稳过活,这天下姓霍还是拓跋,都是一样的。”
她其实并不想将这些事挑明,可遮遮掩掩话不说个清楚,其实是对严无仇的不尊重。
他并非不讲道理,不知变通,更是个难得的君子。
严无仇面色陡然一变,“小姐,慎言。”
不悔丝毫没被吓到,“严大哥,皇帝和重臣南迁有史为鉴,你读过书,应当知晓,这不是重新崛起,而是衰败之始,若是霍氏遇到的是以往那种只会劫掠屠杀的异族,尚有一丝生机,甚至反扑回来,可惜,他们的敌人是拓跋鸿。”
“拓跋鸿不会放任霍氏在南边称霸,与他隔岸相敌,他会继续吞噬南境城池,赶尽杀绝,而玄朝若是能抵挡得住,就不会丢了京都,更遑论守住宣都,他们是敌不过拓跋鸿的。”
纵然不悔是霍氏皇族的公主,她说的这些话也太过大逆不道,足以送她上断头台。
严无仇怔怔地看着她,“小姐,你只是被吓到了,我大玄不会落得如此境地的,拓跋鸿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他惶恐于不悔说的这些话,更惶恐于她说起这些来,似乎事不关己的态度,这让他觉得非常不对劲,却又不敢深思。
不悔知道,这些都不足以说服他,便拿出了杀手锏,“严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些天来,变了很多,让你觉得我不是我了”
严无仇以往受多重的伤,遇上多可怕的秘闻,都能面不改色,此时望着不悔淡然模样,却悚然一惊,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不悔眼睛都不眨地道,“那是因为我做了个梦,梦里,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到了宣都,拓跋鸿的大军却即将兵临城下,我见到了父皇,他自到了宣都后,就整日醉生梦死,他见到我的时候很高兴。”
“我以为他十分思念我,可是父皇告诉我,他想要给拓跋鸿写降书,将玄朝拱手相让,让拓跋鸿名正言顺成为天下之主,并且,要将我献给拓跋鸿为妾,以表诚意,保霍氏一族安危。”
“我没有答应,我是玄朝的安宁公主,我不想受这样的屈辱,玄朝将亡,让我同父皇一样苟活,我不愿意。”
这是原身的真实经历,不悔将其化为梦境,也不算是说谎。
而即使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结局,严无仇也能猜到,梦里的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不悔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自梦境中醒来,我便觉得,这就是我的未来,所以我必须做出跟梦中不一样的选择,比如,不往宣都去,我要试着走出另一条路,而不是去给玄朝陪葬。”
“严大哥,我对你以实相告,是想要请求你继续陪我走这条路,我们在梦里相依为命,若问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是谁,那只能是你。”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至于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我一定会想办法,在宣都陷落之前将她接出来,到时候,不管这天下姓什么,我都会好好活着,而你和你喜欢的姑娘,也能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严无仇的眼睛通红,他定定地望着不悔,不发一言。
似乎过了许久之后,他突然单膝跪地,如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小公主面前时,行了身为侍卫的大礼。
“严无仇,愿听您的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悔又是一笑,严无仇侠肝义胆,忠诚正直,原身能有他在身边,已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事。
两人将话说开了之后,便不再急着赶路,而是开始规划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不悔顺理成章说出自己想要学医救人,并淡淡表示,她曾在宫里的藏书中翻过一本古书,上面有些奇奇怪怪的方子,她这次做出的药膏便是其中所示。
她并不擅长说谎,以往也用不着骗人。
这样胡说八道,也是实在没什么法子可想,还颇有些担心这种翻藏书遇秘籍的套路会不会被识破。
却不想,严无仇一点怀疑都没有就接受了,还赞不悔过目不忘,天赋异禀。
不悔有些怀疑,是不是她说在梦里遇到老神仙传授绝世医术,严无仇也会相信。
不过为了不考验两人的友好关系,她迅速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两人依然扮作一对兄弟,往京都以南的第一座城池,千云城而去。
途中,路过的村寨皆人烟稀少,偶尔遇上的人,都是满脸戒备,生人勿近的模样。
庆宣帝这样喜好奢靡享受的人当政,税收五花八门,商贾们都被脱了一层又一层皮,更遑论种地的老百姓。
层层税收剥削下来,许多人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活不下去的人成了山匪,劫掠村寨,走投无路的百姓又被迫当山匪,长此以往,循环往复,除了有高度防御的城池之外,在哪儿都有可能被打劫。
不悔与严无仇,也很快就遇到了一帮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