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不孝。若是早知道外祖母如此想念我，烟儿就是不睡觉也要做双翅膀，直接飞过来才是。”

季络烟握住孔老夫人递过来的手，撒娇似的摇晃了几下，她唇角微翘，朱颜玉色一下子就生动了起来，连带着满室生辉，让一圈的丫鬟小斯看直了眼，以至于有些失魂落魄。

“你这个小鬼头，尽知道哄我开心！这人怎么可能像鸟一样飞呢。”孔老夫人被季络烟的说法逗笑，食指轻点她的额头，心中爱极了她这娇俏的模样。

“两日后便是乡试，烟儿此次是和你那弟弟一起来的吧。”

这事不难猜，孔老太爷能知道这在季络烟的预料之内。

“是的，外祖父，烟儿这次是和端弟一同前来的，父亲还让烟儿好好照顾照顾端弟，万不可在乡试之时出了什么岔子。”

“嗯，你与他同一个姓，打断骨头连着筋，倘若他此次能够中举，想必你今后的婚事也能增添一份底气，若他不介意，这几日便让他与我孔家子弟一起相互学习和督促也无妨，总好过他自己一人在客栈读书琢磨。”

此次恩科虽早有预料，但对于一些人来说依然有些猝不及防。孔家人近些年虽一直在走下坡路，但依然有考上秀才的人，而这些人秉着下场试试水平的态度，自然也是要参加这次的乡试。

孔老太爷虽恨自己的嫡女被季县令磋磨而亡，但作为一族之长，他必然要考虑到方方面面，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妨碍家族的发展。

因此，在听闻季端也会参加此次的乡试后，便想着派人接触接触，让孔家的几个秀才和他探讨一下，一方面探讨虚实，另一方面也能趁机讨教。

毕竟，十七岁的秀才，怎么也是个天才人物，若是利用的好了，未必不能让他孔家也出个举人。

想是这么想，但孔老太爷也知道这想法肯定是不能让他这外孙女知道的，因此只能打打感情牌，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甚至于又低估了季络烟。

所以，当季络烟听了孔老太爷这和稀泥的说法，脸上的笑容直接淡了下去。

谁也不是傻子，这目的性搁她看来未免有些太明显了，若他当真只有十六岁，也许就听信了这一番话，但谁让她不是呢。

“端弟与孔家无亲无故的，想必是住不习惯的，若几位表兄想要与之探讨学识，不妨去客栈找人。”

“怎会无亲无故？烟儿不是在这里么。”孔老太爷心里不悦，这么大的事烟丫头居然还推三阻四，实在与他孔家不是一条心。

他难道还会害了她不成。

季络烟沉默片刻，不得不敷衍道：“既然是外祖父的要求，那烟儿明日与端弟见面时必定提上一提。”

之后又与孔老夫人说了些话，季络烟便起身告辞，去了她娘生前的院落。

她娘去世十几年，孔家二老依然将这院落保存的整整齐齐，甚至连点灰尘都不曾看见，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他们对她娘的疼宠。

但矛盾的是，这疼宠是真，毫不犹豫地利用疼宠之人的女儿也是真。

人性的矛盾，由此可见。

＊

次日，季络烟履行了她对孔老太爷随口敷衍的承诺，在见到季端的第一眼便邀请了人去孔家，将孔老太爷的意思原原本本的传递给了季端。

季端听罢，可能是觊觎孔家的藏书，也可能是客栈的三等房住得确实不舒服，几乎没有犹豫多久，就决定了接受。

于是，等到季络烟再次回到孔府时，身边还跟了个季端。

与季络烟登门那日的冷清相比，这次孔家正堂里的人就多了，不止孔老太爷和孔老夫人在，就连孔家大爷和三爷也在，至于身为庶子的二爷，早就在幼时感染了风寒，早夭了。

除了这两个舅舅，剩下的就是和季络烟平辈的孔家男丁，女眷则来的不多，仅有大夫人一人而已。

这么两相比较，季络烟真想开口问一句究竟是她是孔家的外孙，还是季端是孔家的外孙呢？

两方客气的寒暄着，可能是顾及季络烟在这，孔家的那些表兄即便眼底热切但还算有些克制，仅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场面话。

季络烟看着没意思，随便找个由头离开了，而在她出了正堂门的那一瞬间，里面的克制矜持立马荡然无存，嬉笑声恨不得传到府外去。

她回头望了一眼，呼出一口浊气，带着春竹再不曾回头地走了。

果然，做人还是要自己爽快才好，像这样的憋屈，她可再不能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