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冯蕴的庄子门口,牛车停下来。
向忠撩开帘,手伸出去,要扶淳于焰,可里面半晌没有动静。
冯蕴侧目扫一眼那紫锦的帘帷,故作惊讶地相问:
“世子的毒,是解了,还是不太好了?”
淳于焰轻咳两声,一张脸被面具掩盖看不出气血如何,但两片软糯的嘴唇略略发白,看到冯蕴的脸,即刻冰冷地抿起。
“看你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冯十二,你就盼着我死吧?”
这阴冷冷的声音,听上去中气不足呀?
冯蕴不跟病人计较,更不想直接把送财童子气死。
她优雅而立,朝隔壁一指。
“世子,姚大夫家就在那边……”
淳于焰不看冯蕴的手指,而是看向她大开的庄门,观察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姜吟便是小满嘴里那个“除了女郎以外最好看的女子”,平常不爱讲话,做事勤快,不多嘴多舌,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瞄她一眼,好似有些意外,再低头细品一口。
“妾想告假两日。”
淳于焰的视线是盯着姜吟的。
“留步——”
“多谢世子好意,只眼下盼着我收留的人,都排到花溪村口了,我怕是忙不过来求您……”
淳于焰瞥一眼微笑不语的冯蕴,“请进来。”
冯蕴看过去,微微皱眉。
她看了淳于焰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朝小满点头。
淳于焰淡淡地一笑。
但南葵、柴缨、姜吟这些人还是跟着她在花溪村。
“公子,还请抬手。”
从那时开始,她就不再管束那些太后赐下的姬妾了。
姜吟摇了摇头,“今日邢头入城,碰到将军府里的管事才得知此事。管事说,他们听说妾已不在将军府,也不曾多问,便自离去了,想来仍在安渡城,妾想去找一找……”
冯蕴看着理所当然等着他邀请入内的淳于焰。
这一咳,就好像停不下来似的。
他没有注意到病人在听他说话的时候,有什么表情变化。
不料,这一问,姜吟便红了眼圈。
“是是是。调理一下也是好的。”
冯蕴蹙眉问:“世子有何指教?”
因此,姜吟在庄子里人缘很好。
毕竟是住在庄子里的人,外面兵荒马乱的世道,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于心不安。
冯蕴看他一眼。
“听说你不打算回将军府了?”
桑焦应一声去了。
冯蕴也不撵人。
“往后呢?你就住这里?”
“女郎,姜吟姐姐在外面,说是有事求见。”
淳于世子的眼神很是锐利,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顷刻抓人心脏,多看片刻,又有一种缠绵的意味。
这些日子,这些姬妾每日里都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冯蕴不强求她们,她们也安分,日子安安稳稳。
冯蕴怔了怔,“他们现在何处?”
淳于焰喝一口茶。
姚大夫听说有贵人上门求诊,和长门庄的里正娘子还是旧识,背着药箱就过来了,还带着他的大儿子,很是郑重。
淳于焰坐着不动。
“世子倒是不客气?”
“姚大夫,我家公子中了鹤羽惊鸿之毒,几乎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这没歇两日,怎么可能就大好了?”
“公子大好,只是有些肝郁化火,阴虚痰热,想是寝食不安所致。无须开方问诊,多休养几日便是……”
又轻描淡写地吩咐,“桑焦,去请姚大夫。”
“世子,里面请。”
姚大夫默默去开方了。
淳于焰唔声,嘴角勾了勾,也不知信了没有,但眼睛比方才更亮,精神头看上去也不错,不像一个中毒颇深,从死亡边缘挣扎着抢救回来的人。
反正他开的方子也吃不死人。
四目相对。
姚大夫将手指搭上去,沉吟片刻,又看他一眼。
姜吟似乎也没有想到堂上的贵人会忽然唤她,愣愣转过身来,先看一眼冯蕴,这才侧着身子盈盈拜下。
“劳烦换右手。”
西堂外传来禀报声,“世子,姚大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