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呈微微皱眉。
“那送给你吧。”淳于焰轻描淡写地一笑,身侧侍候的两个仆女,当即便红了眼圈,垂下头去。
“故人?”冯蕴心下微窒,便听到暴雨声里,传来一阵脚步。
冯蕴打量着他,“可惜,我喜欢强壮有力的男人。世子单薄了一些。”
眼下的他们虽有婚约,可交集其实不多,每次见面亦是匆匆而别,他以前对阿蕴也冷淡,冷淡得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大婚前他离京守陵,更是伤了她的心。
是的。
一个清俊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冯蕴一听就笑了。
“周旋?”冯蕴眯眼而笑,柔软的手抚着茶盏,淡淡反问:
“周旋便将我送到阵前送死?周旋便娶冯莹为妻?我从没怨你不肯娶我。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常情。我怨的是,你如此狠心,想要置我于死地……”
可惜没有前世今生镜,眼前的萧呈也不会明白她的怨恨……
那颗因愤怒而狂跳的心,因他的话而平静。
尤其旁侧,还坐了一个完全猜不透意图的淳于焰。
冯蕴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的她和萧呈之间,还没有发生后来那么多的恩怨情仇,如果她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怕会令人生疑。
“君子不夺人所爱……”
萧呈看不穿她的心思。
“世子好眼光。一看就知我不肯。”
裴獗不珍惜她,他萧呈就珍惜吗?
目光在空中相遇,恍若隔世。
冯蕴嗤一声,“他给你什么好处?”
“是不是要我变成裴妄之那样,才合你的心意?”
淳于焰笑看她,羽睫轻扇,黑眸里是摄人的艳色,“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勾引你。”
“我命该如此。”
“砰”地一声,木案被震得晃动一下。
“我没有……”萧呈想说什么,余光扫到淳于焰似笑非笑的表情,将话咽了回去。
在他眼前的是十七岁的阿蕴,本该天真烂漫的,那样努力地想要讨他欢心,那样想嫁他为妻。
斗篷下,年轻的帝王锦衣裘氅,依旧清俊雅致,眉目可见风骨。冒着夜雨入门,湿气浸润了他的衣摆,他浑然不觉,带一身寒意入内。
“你知道就不会娶冯莹为妻了吗?你会的。因为你一直知道你要什么,你需要冯家和陈家的支持,这些我都给不了你。”
萧呈清冷的目光里,莫名融入了一丝烟雨,语气又松缓了些。
如果到时候萧呈真的提及此事,再有晋国使团的配合,只怕会多生事端。
冯蕴让他说得愣了一下,失笑。
“我道世子为何好心相助,原来存了这样的心思?”
冯蕴低下头,摆弄着手上的茶盏,看上去毫不在意,实则内心翻江倒海。
冯蕴轻笑,抬眼反问:
“我与裴郎新婚燕尔,为何要回台城?”
“齐君慎言。”
萧呈克制着,语气轻柔的,尽量平静。
淳于焰看了冯蕴一眼:“请。”
如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窗边。
如果忽然变得热切,对浑然不知的阿蕴来说,恐怕会受到惊吓。
他已念她千百遍,她只当他是仇人……
“世子不用改变。你不会是裴妄之,也不可能变成裴妄之。”说罢她看一眼周遭的仆女。
晋国当然会同意。
要是前世,冯蕴这时该觉得羞愧难当了。
他喉头一紧,恨不得上前抱住她,将人深深搂入怀里,诉说离别多年后,他对她漫无边际的相思。
冯蕴看着他,默默扯了扯唇角。
那日葛广纵火烧了流风苑,毁了宋寿安,为免引人生疑,冯蕴戏做全套,带着葛广离开了信州城,但她没有想到,淳于焰伸出的援手,还包括了这样的条件。
“阿蕴……”
“我今日来,是想当面问阿蕴一句,为何弃我?”
“安渡郡的事,我事后才知。我若早知你阿父如此狠心,必不会应……”
“世子身边,尽是绝色,何必舍近求远?”
“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甚?冯敬廷说得对,都是命。”
她撩发间,双眼水光潋滟,不经意露出的脆弱,如同捏住了萧呈的咽喉。
灯色朦胧,女子笑意盈盈地说着裴獗,一双眼睛润若秋水,语态松慢慵懒,竟流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妩媚风情。
萧呈又一次剜她的心。
让她要牢记,世上没有男人会真心珍惜她,在意她。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她也不会再珍惜任何人,只会利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