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夜游石观
一刻钟后，裴獗牵着马，带着冯蕴出了驿馆。
敖七刚洗漱出来，听到外面的动静，撩开帘子看过去……
夜灯的光影落在墙边的芭蕉翠竹上，那两人相携而行，没有带侍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从角门出去。
裴獗的手，紧紧握住冯蕴。
他们没有交流，很安静，二人一马静静走过，美得像一幅画。
敖七站了许久，直到那两人的影子消失在眼前，角门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他仍然一动未动。
侍卫侯六走过来，拱手道：
“将军，夜食准备好了。”
裴獗听她碎碎念，唇角那一抹疑似笑容的弧度越拉越大。
“摔不死你。”他道：“最多半死不活。”
她瞪他一眼。
她道：“它在这里吃草吧，难得自由快活。”
裴獗眸底幽深，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他行事果决，干脆利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烦恼，很快就会手起刀落，让它变成别人的烦恼……
两个人各想着心事，就这么到了石观码头。
“可要仔细些，别摔了。”
平静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玩笑之意，冯蕴却莫名其妙听出一抹沉郁。
裴獗低头凝视着她，眼眸深不见底，那些灯火倒映的光，好似在那双深潭般的眼里化成一簇簇火焰，烫得冯蕴有些招架不住。
裴獗突然回头，“你看我，像你阿母吗？”
“坐下说话。”
冯蕴突然赞叹一声。
“慢些，慢些。”
裴獗握住她纤细的手，指腹搓揉一般轻轻按住她手背凸起的骨节，有些用力。
冯蕴正在想，裴獗要如何做，没有想到他径直背着她走到一艘停靠的小货船，从怀里掏出钱袋，塞到船家的手上。
冯蕴侧目，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他。
裴獗：“你太轻了。”
这个时辰，石观县早已闭城，但敖七还是吩咐侯六，拿了自己的令牌，去城里最好的龙凤阁采办了宵夜，准备孝敬那二位。
冯蕴低低一笑，松开裹在身上的披风，重新系回到他身上，然后像躲入母鸡翅膀下的小鸡仔，整个人缩到裴獗怀里，还舒服地叹息一声。
裴獗却没有走通往码头的官道，而是顺着一条斜坡小径，往旁边那一片荒凉而昏暗的夜色里行去。
“怕啊，怕死了都……”
声音未落，冯蕴便觉得整个身子好像轻了似的，踏雪突然跃起，跳过一条流水的小渠，要不是裴獗搂住她，怕是想直接将她颠下来。
裴獗默不作声在她身边坐下来。
“自阿母亡故，从来没有人这样背过我。”
“蕴娘。”裴獗好像比往常更为沉默，一句话久得仿佛地老天荒才听到他的回答。
“背着人走，还走那么快，不累吗？”
“你和赖二拎去自用。”
-
踏雪今晚有点小兴奋，一路往石观码头跑得风快，将冯蕴颠得整个人不停往裴獗的身上撞靠，双手紧紧揪住他，才稍稍好一点。
于是冯蕴便快乐起来。
冯蕴扬眉莞尔，突然指着码头。
也不知为什么，马背上的裴獗独有一种魅力和气魄，令人着迷。那也是冯蕴难得的，可以抛开一切，纯粹欣赏看他的时候……
冯蕴看不到他的表情，专注力全在不太平整的路面上，不停地询问。
河道上来往的船只，挂着风灯在水里飘动。不时有船靠岸，上来打尖用饭，也有那些为赚五斗米养家的船工，拿着扁担靠坐在码头上，只要有人吆喝一声，他们便起身上前，搬货、挑抬……
裴獗走得很快，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冯蕴低呼一声，眸色微敛。
裴獗修长的手指微微拢住风氅一角，压得更紧一点，声音缓慢地传来。
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石观码头。
“阿舅，回来——”
方才席间，他看出冯蕴饮食不佳。
这么点小事，至于撒谎吗？
她看着裴獗微微变色的表情，忍俊不禁。
冯蕴选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
她来兴趣了。
“大王是如何找到这个所在的？”
两个人沉默地靠坐在一起，沐浴着月光，听着码头上不时飘来的声音，看着河面上星星点点的船火……
大晋民风开放，男女看对眼来一场露水姻缘，并不是稀罕事。冯蕴双眼微微眯起，看他沉默，原本玩笑的目光，就变成了审视。
船家和冯蕴一样，有好片刻是蒙的，直到看到裴獗那张脸，脸上流露出疑惑。
冯蕴毫不犹豫地跳上去，满足地勒住他的脖子。
在山坡上，有一块很是肥美的草地，裴獗放开缰绳，摸了摸它的头。
踏雪终于停下。
“碎尸万段，五马分尸，我要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树叶落地似的，安安静静。
裴獗似乎怔了一下，片刻才慢慢在她身前蹲下来。
她在庄子里吃穿用度都极为讲究，不奢侈，但普通的小菜，灶上都能做出点别的滋味，长门的伙食也是敖七一直惦记的。
喊杀声仿佛隔着时空传入耳膜。
冯蕴：“我阿母以前背着我，就走得很慢，我很喜欢这样搂住她的脖子……”
夜灯下的石观码头，别有风韵。
一个人在夜里独坐？
冯蕴很是惊讶。
<div class="contentadv"> 这就不是裴獗这样的人干得出来的事。
“怕不怕？”
冯蕴提醒一声，“石观码头在前方。”
“大王不去石观码头，尽往月黑风高处去，是要杀人灭口不成？”
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难道，让我说中了？”
双手挽着他的胳膊。
“去吧。”
“冯十二娘！你听着，我敖七，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他慢慢低头，拉开冯蕴的手，额头抵上她的，好似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双眼定定，情绪凝滞，用了很长的时间，吻才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