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罢书信,她双手在红泥暖炉上烤了烤,突然望向窗外。
“这是……下雪了?”
小满连忙撑开窗户去看。
一朵雪花落在窗棂上,瞬间化开。
她惊喜地大叫,“是,下雪了。娘子,下雪了。”
她声音未落,庄子里很快传来好几道错落起伏的吼叫声。
“下雪了!”
“下雪了!”
对种庄稼的人来说,腊月雪是宝贝。腊月无雪,耕牛停歇,下了雪,就可以盼着来年的春天了……
小满以前是浑不知农事的,在花溪村时间长了,也跟着冯蕴和徐婶子学了不少东西。
可高兴到一半,她就想到昨年那漫长的雪天,雪崩,还有随即而来的蝗灾,笑容就又尴尬地敛在唇间。
“今年应当不会再像去年那样了吧?”
去年别说煤球,好多人家连柴火都不够烧,算是苦了些日子,想一想就觉得胆颤。
冯蕴没有说话,在脑子里努力拼凑,上辈子这一年的冬天。
可除了那三年都在闹灾荒,民间日子极是煎熬,别的细节她却是想不起来。比如,雪大不大……
她看着漫天的飞雪。
“瑞雪兆丰年。”
昨年她也这么说过。
小满抿了抿嘴,笑着道:“这场雪怕是为了迎接新娘子来的吧?敖将军的新妇刚到安渡,就迎来今冬第一场雪。”
冯蕴嗯声轻笑。
想到敖七,内心冷不丁划过刹那的恻然。
今儿已是腊月初三。
离大婚之礼不过五天,他居然仍在赤甲军大营,没有回安渡的打算……要是非要等到婚期才到,那初到异乡的新娘子,大抵会觉得受了冷遇吧。
主仆俩正凑在窗边看雪,阿楼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娘子,不好了,冯家人来了!”
冯家人来了,有什么不好的?
冯蕴看着阿楼,一言不发。
阿楼自从做了大管事,鲜少这般不镇定。
在冯蕴淡然的目光里,他慢慢平静下来,拱手道:
“是陈夫人,带着娘子的弟妹,还有十来个膀大腰圆的仆从,浩浩荡荡往村子来了……”
冯蕴哼一声,勾了勾嘴唇。
怪不得阿楼会急成这样。
陈夫人以前在府里的威仪,对阿楼是有阴影的。
“她来,定然没什么好事。”
冯蕴迟疑一下,吩咐阿楼。
“告知村卫,给我把人拦在路口,没我允许,不许进来。”
自从河道开凿,冯蕴便让杨什长在村里人中间,挑出一支卫队,没有工食,每家每户各出一人,轮流维护村里秩序。
起初很多人认为没有必要,但花溪村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一连发生了好几起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事情,大家又觉得很有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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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马车驶过来,看着村口门楼上的“花溪村”三个大字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
以前她掌握冯府中馈,冯敬廷又是个吃粮不管事的主,府里内外都是她在操持,所以,她来花溪村的次数,比冯敬廷要多上许多……
可她怎么看,这都不是她所熟悉的花溪村,全然变了样子,要不是那三个硕大的字提醒着她,她肯定以为是到了哪个集镇……
来之前,她只知道十二娘买卖做得不错,花溪村因为要修码头,发展极为迅猛,田地土地宅地,价格翻着倍地往上涨。
一屋难求,方寸难买……
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迅猛到这般程度。
沿途商铺,有在建的,有在经营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就村口那“花溪村”三个字,竟然是铁铸的……
太有钱了。
这一趟没有白来,
陈夫人双眼突然亮开,弯下腰,一把抱起放在木几上的匣子,置于腿上,轻轻抚摸,激动得心跳如雷。
她就要发财了……
匣子里装的是地契和文书,有花溪村宅地,田地,林地,也有玉堂春等店铺。
她的庄子,她的田地,还有她的酒楼……
有地契文书在手,十二娘想独吞?没门!
“站住!”
一声厉喝传来,马车骤然一顿,停在了路中间。
陈夫人身子往前一倾,差点栽倒,回过神来,她当即变脸。
“何事惊扰?”
仆从道:“禀夫人,是一群身着粗布衣的乡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