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宁元福等人不愿招惹这位刚直的右相。
及至来到文德殿,又有各部堂高官赶来,规模约等于平时的常朝。
龙椅之上,天子略显不解地望向秦正。
他微微一顿,坚决地说道:“故此,臣恳请陛下另派大臣调查此案,同时对织经司内部进行审查。”
君臣二人对视,秦正眼中的忧色让李端心中凛然。
御史台左御史中丞许佐出班奏道:“臣在。”
李道彦面无表情地旁观这一幕,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他想看到的局面,借助陆沉遇刺这桩案子将矛头指向织经司和右相,稍稍削弱天子手中的力量。
他先前那番话是想为织经司解围,不成想秦正却毫不领情。
织经司不仅退出查案之列,还甘愿接受朝廷部衙的直接审查。
这番对答让满朝重臣听得云里雾里,满心茫然不解。
他从未见过这位股肱之臣在朝堂上出现这般形容。
此人还是像当年那般难缠……
顷刻之间,三位尚书同时指责织经司,这种状况在朝堂之上颇为罕见。
右相虽然再三表露出对天子的支持,但他只是公忠体国并无私念,而且他在文臣集团中同样有一批拥趸,不像织经司那般独立于朝堂之外。
老者饱读诗书通晓史册,在煌煌青史上见过各种各样大权在握的人物,却极少见到像秦正这般明明是天子心腹、执掌着数千名密探、对朝野上下各种隐秘知之甚详、偏偏没有任何锋芒之意的古怪臣子。
永嘉城居民上百万,屋宇房舍延绵起伏,织经司的探子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对这座大城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即便所有大臣都知道京中必然有北燕的探子,可是在对方没有轻举妄动的情况下,想要从上百万人里找到他们无疑是大海捞针。
在回宫的这段时间里,李端大致理清楚这件事的脉络,首先便是确认两名刺客的身份,然后做出针对性的报复,这样便可最大程度化解此事造成的影响。其次要查明刺杀案背后的隐秘,刺客究竟如何明确地掌握陆沉的行踪,是他们无意当中的发现,还是和内部势力有所勾结。
审查二字看似简单,实则很容易出现无法预料的变故,或者说朝堂上没有任何一个衙门经得起事无巨细的审查。只要用心总能查出很多问题,更何况像织经司这种泡在阴暗脏污中的特殊衙门。
他抬头望向天子,躬身行礼道:“启奏陛下,臣恳请朝廷调派官员进驻织经司审查。”
他竟然有了几分惧意……这是为何?
秦正微微垂首,仿若不经意间朝旁边看了一眼。
如今秦正竟然公开在朝堂上否定薛南亭的建言,难道天子的两位臂膀出现了矛盾?
薛南亭扭头望去,从秦正面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恳切之色。
这话有些不近人情。
李端道:“由你领十六名监察御史审查织经司。”
随行护驾的禁卫分成两部,一些人护送着陆沉前往厉府,另外一部分人则簇拥着天子和诸位重臣返回皇宫。
“谢陛下!”
群臣围攻织经司而漏过右相,自然是有意为之。
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即便李道彦明确指出织经司内部可能存在问题,才导致陆沉的行踪被北燕细作完全掌握。
在秦正做出这番表态后,宁元福等人便不好再行攻讦,总不能当朝逼着他辞官,尤其是眼下事情的真相尚未查明。
<div class="contentadv"> 殿中一片肃然。
在李道彦先前的推断中,不止织经司内部可能存在问题,右相府邸和陆沉身边人同样值得怀疑。
似乎是感应到秦正看向自己的余光,文臣班首一位中年男人迈步站了出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右相薛南亭面朝天子,不疾不徐地说道:“启奏陛下,臣认为眼下真相未明,不能将矛头对准织经司,或许这就是伪燕细作想要达成的目的。在他们看来,刺杀陆沉一方面可以让边军将士与朝廷离心离德,另一方面可以挑动我朝内乱。”
便如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不在意几位尚书的逼迫,因为陆沉行踪暴露未必就是织经司的问题,而且为了保护陆沉,织经司随行的两位剑手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最后也是织经司的数位高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救下陆沉。
许佐镇定地说道:“臣领旨!”
李端稍稍迟疑,沉声道:“陆沉遇袭一案,交由刑部和大理寺联合查办。”
群臣无人反对,尽皆俯首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