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贾琏就带着贾蓉、贾蔷、虞信、薛蟠并史家的两个哥儿来请安。
贾母和几位太太都给了压祟包,又夸奖了一番。
贾琏禀道,“老太太,前头林姑丈考较环儿的功课,二老爷便说叫宝玉也去,让林姑丈瞧瞧。
林姑丈又说,让宝二爷带上兰哥儿一起,正巧现在是年节边上,只怕平日也不得闲儿”。
这话一出,贾宝玉顿时如遭雷击,半晌动弹不得。
李纨却是高兴得眼眶都热了,林姑丈果然是守信之人!
公爹只记得宝玉,林姑丈却是还记得她的兰儿的!
李纨忙俯身给贾兰整理衣裳,叮嘱他听话,不要怯场,又殷殷看向贾琏,“那就麻烦二爷带兰儿去前院拜见林姑丈了”。
贾宝玉强笑着看向贾母,“老祖宗,今天才是初二呢!”
贾母也十分清楚自家儿子的心思,只怕是打着叫林如海好好瞧瞧宝玉如何聪明灵慧,他才好开口提叫林如海收徒。
林如海少年即高中探花,如今甫一回京便授了太子少傅之职,教授太子功课。
皇上都要给儿子找林如海做师父,何况其他人?
宝玉要是能拜林如海为师,她再放心不过的,还能和太子做同门师兄弟!
贾母看向如丧考妣的金孙,到底还是软了心肠,开口道,“考较学问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的,这大过年的,怎么也得让孩子们乐呵一天”。
林如海是她女婿,她只要开口请他收宝玉为徒,他总不可能拒绝,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
贾宝玉听了自然是高兴又兴奋,李纨却恨得眼都红了。
当初,林如海拜托她照顾林黛玉,许诺会指点贾兰功课。
但不过短短几个月,林黛玉就搬去了薛府,再也没回过贾府。
虽则明面上大家都说林黛玉是去薛家养病了,但私底下谁不议论是贾府苛待了林黛玉,才叫她宁愿依附一个根本没有血亲的亲戚,也不愿回到外祖母家。
林如海只怕更要怪她没照顾好林黛玉,如果他绝口不提许诺之事,她根本无法可想!
现在,好不容易林如海主动提了出来,老太太竟然绝了兰儿的路,谁知道下次林如海还能不能想起来?
甚至,就算林如海提出,老太太又会不会以兰儿还小为由,让宝玉抢了兰儿的机缘?
林如海身居高位,肯定事务繁杂,哪有时间教导两个弟子?
虞信瞥了薛宝宝一眼,开口,“就算不考较功课,宝二爷和兰哥儿也随我们一起去前院吧?
我听闻兰哥儿一心要做个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才呢,我教兰哥儿投壶好不好?”
贾兰早就听说过虞信如何地考上武状元,如何地威风,一听顿时双眼发亮,转眼去看李纨。
李纨虽则不愿意贾兰与虞信这般的佞臣搅和在一起,却也不敢得罪虞信,忙笑道,“兰儿,还快谢谢你虞哥哥。
你虞哥哥十八岁就中了武状元,武功是顶顶厉害的,你若是能学个一招半式,娘就要烧香拜佛了”。
贾兰重重点头,双眼晶亮地给虞信行礼道谢。
虞信就又看了薛宝宝一眼,拂了拂袖子,俯身去牵贾兰,又斜眼看向贾宝玉,“宝二爷不和我们一起?”
贾宝玉被他那一眼的风流惊艳了眼,哪里有不答应的,忙不迭点头。
于是,虞信牵着贾兰,后面跟着贾宝玉施施然行礼退下。
薛宝宝凑到林黛玉耳边,低声笑道,“瞧,关键时候还是大哥哥顶事儿吧?”
刚刚林黛玉给她使眼色,肯定是在说她请了林如海弄走贾宝玉,没想到林如海根本请不动贾宝玉这尊大佛,到底还是虞信顶事儿。
林黛玉咬牙瞪她,“对对对,你大哥哥最厉害,天下第一厉害,行了吧?”
薛宝宝就笑眯了眼,“行行行,当然行了”。
林黛玉想瞪她,却也跟着笑了。
上头贾母亦是笑道,“真真信哥儿这般人物品格儿,怎么能叫人看着不爱?亲家太太真是好福气!”
薛太太就喜欢听人家夸她的儿女,闻言连连谦虚,脸上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住。
贾母就又问道,“外头都在传,说过了正月,信哥儿就要提锦衣府的指挥使了,消息真不真切?”
这样的话,虞信是叮嘱过的,薛太太忙道,“我们都还没得到消息呢,到底怎样,还要等吏部的文书!”
贾母听她这个口风,就知道消息八成是真的了,笑得更加慈和,“菩萨保佑,若是真的,那信哥儿可就是正三品的官儿了,信哥儿才刚刚二十四岁吧?”
薛太太点头,“这过了年,虚岁就二十四了,只他月份小,按着周岁算,也不过才二十二”。
满屋子女人顿时纷纷语带羡慕地夸起了虞信年少有为,薛太太更是笑得见牙不见脸的。
贾母扶着丫鬟站了起来,笑道,“这人老了,不能久站,久坐着也难受,今儿家里请了戏班子来,咱们看戏去。
女孩儿们还是由她们嫂子带去暖阁听书去,免得跟着我们气闷”。
众女眷自然没有异议,贾母又招手示意薛太太近前,笑道,“姨太太来扶扶我,让我也沾沾姨太太的福气,叫我们老贾家的儿郎们也个个都像信哥儿、蟠哥儿一般出息!”
众人哄然大笑,薛太太满面笑容地去扶贾母,当下众女眷分为两拨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贾母扶着薛太太,领着众位太太去了戏楼,请薛太太点了两出戏,自己才点了,又请史家两位太太和王太太点戏。
戏点好后,众人便一边听戏一边闲话。
贾母和薛太太寒暄了几句,便话锋一转,笑道,“信哥儿年纪也不小了,我这里倒是有门顶好的亲事说与他,不知姨太太意下如何?”
薛太太迟疑,要她说,虞信那是哪里都好,能撑起薛家的门庭,能管教拉拔薛蟠,能体贴关爱几个妹妹,对她更是温和和顺。
但许是虞信性子冷了些,又许是他身上那种叫人凛然不可犯的威势,她心底始终有些怕他。
虞信的亲事,她其实也挂心,却连问都不敢问。
这时候听贾母说起,哪里敢代虞信做主,只道,“信哥儿是个造化的,说不得更大的造化还在后头,我却是不敢轻易代他定下亲事的”。
却是在暗示,说不得虞信就是有皇上指婚,说不定还会指宗室女的意思了。
贾母瞟了王太太一眼,想着自家收下的好处,只当没听懂薛太太的话,笑道,“可不是造化么?
要我老婆子说啊,这结亲啊,最大的造化就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要是两家本就有亲就更好了。
姨太太,不是我老婆子多嘴儿,实在是我今天见了你哥哥家的鸾姐儿,真真好人物儿,将我家那几个丫头都比了下去,又和信哥儿是嫡表至亲,可不是天成的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