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要请你再刻上这几个字”裴液看着它怔了一会儿,连忙低头从布兜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此时已有些皱了,“就是——”
他一顿,此时两人已走出了庭院,裴液一时噎住。
当日县衙所见似乎再次出现于眼前。
整个州衙的吏员们仿佛都凑到了这里,几十双眼睛正小心好奇地看过来。
琉璃剑主来去从不避耳目,反正从来也没有人能跟上她的行迹。
如今算是罕见之幸了,早上来参加集议时,从武馆到州衙的一路上,耳目就已往全城沸腾而去。
——上午往州衙而去的那道白衣,好像是传说中的明绮天!
谁说州报只会捕风捉影编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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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羽院中。
李缥青还是起得很早。睡懒觉这个习惯在很早以前就被她丢掉了,近一年来,少女已经习惯灰蒙冰凉的天光,总是在晨鸟的第一声唧啾前就已用剑声割破山门的寂静,也总是直到山门彻底陷入黑暗,她小窗的那枚橘光才忽闪一下灭掉。
剑门上下对这位少掌门的爱戴心服,本不是来自于所谓的“真传”身份。
但今日她照常起来后,却只是并腿坐在门前,按着失翠剑有些发呆。
昨天离开武馆后,她写了封信笺告诉李蔚如选拔的结果,她知道老人一定会找时间去联络处看的,她也许应该就干脆在那里等他,但当时她并不愿意过去,正如此时也没有心情挥舞手中的失翠剑。
少女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宗门的事情抛给了师父和沈师姐,修剑院的选拔却没有通过,自己像傻子一样地朝裴液撞去,把两个人的关系弄得一团糟
如果说昨日的剑试结果令她挫败低落,那和裴液再一次的相遇则几乎令她鼻子发酸。
那样慌张的躲避.
李缥青低头轻轻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她知道这就是现在自己心中最堵塞的一团酸涩,忍着难受也要把它捅开,因为路总要往下走,逃避和拖延只会让事情更糟。
她还是要去找他,把事情好好地讲清楚.只要,裴液还肯和她聊一聊天,哪怕是装的那么也算修复了一些。
但少女想到这里又有些想哭——裴液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
他真的就打算从此再也不和自己说话连朋友也不做了吗?
难道两个人这些天的情谊就这样轻飘?
李缥青想到这里时,是真的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既然这样那我又何必再去找你?你决定不要这份情谊的,那就.不要好了。
但她还是服软了。
也许裴液其实也很舍不得,只是不敢来找自己呢?而且自己破坏的关系,也应该自己去修复
反正,少女总是可以给自己找到很多理由。
做出这个决定后,李缥青真的感觉心里轻松了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撑了下失翠剑站了起来。本意就这样提剑出门,但顿了一下,还是回到屋中仔细梳洗了一番,将眉角重新勾上一只轻灵卓异的羽妆。
然后她打开衣柜,拿了一件新衣正要穿上,眼角一瞥,一件黄裙出现在视野里。这条裙子在少女的衣装中绝对算不上最精致得意的那几件,但她的目光落上去,却被黏住了。
正是去唱丹会的那一天。
秋雨清凉,长街湿润,少年偏着头凑到她面前盯着她,轻笑道:“我瞧瞧翠鸟长什么样子。”
这幅画面令李缥青忍不住嘴角一勾,但下一刻眉眼又低垂下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
她当然不想穿这条裙子,她是去结束这一切的,不是要去再一次乞讨他的欢心,但.
既然是最后一次,为什么不尽全力呢?至少后面再也不留遗憾。
反正少女总是会给自己找到理由,她低下头,探手飞快地取下了这条裙子。
把一切穿好一出门,却正碰上沈杳眉张颜开地大步走进来:“缥青,缥青!”
李缥青下意识心虚地遮挡了一下这身黄裙,但沈杳根本没注意,她心疼地瞧了眼这位小师妹,下一刻已牵住她的手,眼睛明亮地弯起:“缥青!你猜猜我听说了什么消息?”
这两日少女的低落沈杳看在眼里,一直在苦恼用什么办法哄她开心,谁料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碰上张墨竹往州衙那边去,骤然听得一个令她愕然瞪眼的消息。
李缥青勉强一笑:“什么?”
沈杳眯着眼笑:“州衙,去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你猜猜是谁?”
“.”
“提示:鹤榜上的。”
“啊?”这个提示已足够令少女一惊张眸了,“.鹤榜?”
“鹤榜。”眼见少女清晰被调动起来,沈杳一笑,“第二个提示:喜欢穿白衣服。”
“.”李缥青努力搜寻着以前痴迷鹤凫册时的记忆,“那也太多了。”
“用剑的,而且很年轻。”
“用剑的也很多啊。”李缥青想着,“年轻.祝高阳吗?等一下,不会是——”
少女声音一滞,骤然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杳。
沈杳故意食指点着下巴,笑眯眯地顿了几秒:“这个人,好像.还有一柄名剑呢。”
“啊!!”李缥青惊叫一声,双手猛地牵了沈杳胳膊,“你说明、明剑主?!明绮天!现在,在咱们州衙?!”
“他们说是呢。”尽管已向张墨竹多次确认,此时瞧见少女激动的表情,沈杳还是担心出了幺蛾子,有些忐忑道,“你还是去看看吧。”
“我这就去!”李缥青根本一秒都不多等,这个惊喜的消息一下将她心中沉重迷雾冲开了许多。
在那些茫然深重的夜里,这位传说中永远不迷不惑、不偎不爱、通明一切的云琅传人确实是她心中的银河北斗,既是指向,也是寄托。
“对了。”沈杳犹豫了一下,“那个.他们说,裴液也在那里。”
“.好!”这个名字却没有带来压抑,另一种莫大的轻松和欢快再次从少女心中升起,她嘴角忍不住一勾——这样.和裴液也有话头可以开了。
这样的大事,只要碰面,聊两句很正常啊
没有更多的答话,少女已快步冲向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