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在其他人的目光来不及回转之前。
已经没有给解光瀛后悔的时间,那是在实战之初就已懂得的道理,面对强敌,越逃才死得越快。但猝不及防的怯懦,又永远是人心无以摒除的弱点。
血刃寒光临咽,快如惊鸿,强如怒龙。
师绍生最快地惊怒转身,但已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尖刺出血花。
<div class="contentadv"> ——一道惊妙绝伦的剑光拉出在幽暗石台之上。
雪白云气下一刻才在轨迹上飘散开来,明绮天身形未动,云袖飘展,手指在颔下掐出一道剑诀。
白鹤衔恶蛇,明光一掠撞上染血的暗沉剑尖,萧庭树剑尖偏斜、拧腕控回、剑刃反倾、松手再扼.一霎之间交过四合,男人长剑终于彻底失控,明光也刚好用尽剑势,“夺”地钉入了旁边石柱之上。
但就在同一刻,身后剑感骤然断裂,行阵三人同时抽剑后退。
明绮天回过头,石壁之上,如同快马撞上拦路巨石,那些阵纹崩断溃乱,就此黯淡了下去。
“.”
寂静之中,萧庭树咳出两声带血的低笑,师绍生猛地回头,怒目盯死了其人:“萧庭树,你他妈在想什么?!”
这是唯一唤醒柏天衢的通道,而以往十年的主阵之人.都是萧庭树。
明绮天可以选择救人,那么这道阵式便就此崩溃。了解十年前发生之事、了解欢死楼目的的最快渠道,也就此被截断。
萧庭树嘴角血流不止,为求在一瞬之间完成破锁杀人,他几乎完全置性命于不顾,为阵式的崩毁争取到了时间。
几人已踱步冷冷将他围住,解光瀛惊魂未定地捂着喉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莲心阁其余四人的情绪也是一样的惊怒,他们亦是到了这时才真切明白,这位执掌崆峒十年的男人,竟然真的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
当席、江二人的尸体摆在面前之后,他们固然已知萧庭树多半真的和欢死楼有一些暗处的勾连,但其实仍然相信五人之间的默契。
因为他们倾于相信,萧庭树无论做下什么罪事,都还是为了崆峒。
所以在一开始他们要莲心阁内议,就是让萧庭树把实情尽数吐露,而后再一起商议,怎样才能弥补、又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揭过。
这事情虽然瞒着他们,残杀自家弟子也确实令人惊愕愤怒,但萧庭树毕竟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其中内情尚可探讨,师兄姐弟之间的情谊也不会就此而废。
但无洞忽然抵达,这打算已行不通,只好按仙人台的流程来办。
不过这默契依然是存在的——萧庭树没有反抗,引手受缚,他们又一齐来听柏天衢的证词。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欢死楼当然该被抛弃了——虽然一开始就根本不应和他们扯上关系。
来到石壁前的目的很明确,崆峒仍是一体的,既然仙人台在此,那么谁做下了这种事,谁就站出来负责,而后把欢死楼的一切行踪和所为尽数交代,继而莲心阁会并仙人台一齐扫除奸凶。
但萧庭树竟然真的对联络掌门的阵式做了手脚,又真的在最关键的时刻暴起——如果明绮天没有出手,那柄剑就会真的贯穿解光瀛的咽喉。
为什么?!
崆峒一代无冕之主,竟然真的成了欢死楼的走狗不成?!
四人几乎同时感到屈辱般的惊怒,而萧庭树脸色苍白平静地和每个人对视而去,那眼中不知何种神色,忽然他低下眸子,脸色泛起一股不正常的红润。
“——别让他死!!”
其他人对这副表现并不熟悉,只有无洞骤然暴喝,依然是女子反应最快,长剑一牵,正正钉入男人腹中,一切玄气被瞬间冻结。
但.真气却空空荡荡。
萧庭树骤然喷出一口鲜血,冲上心颅的玄气被骤然遏制,他确实没能死成,但一位【谒阙】若忽然想毁去自己的经脉树,却实在是太难阻止的事。
几乎成了废人的萧庭树瘫软在地,血不停地从嘴里冒出,失去真气的他即便放在原地,也已活不过今晚了。
但在这一瞬间没人去看他了,每个人都修为通玄,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磅礴从山顶披了下来。
万千道悠长的剑鸣之中,以山顶之小祭台为原点,仿佛卷轴铺开,窗帘拉下,流水般的玄气从上面一掠而下,几乎是一瞬之间,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就如同隔膜了一层重水。
下一息,完全的封闭就已构成,整座剑腹之山,被隔绝内外,彻底禁锢。
山腹之中,一片幽凉的寂静。
“.贵派,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东西?”无洞灰白眸光冷淡地望着穹顶,嘴角锋利地下抿。
“.”师绍生一句话说不出来,因为他也是在完完全全地怔然过后,才意识到这深重的惨烈是什么东西。
因为崆峒对它的使用,已经只记录在门史之上了。
当山门将破、崆峒将绝的时候,如果掌门将要战死【山中甲子】就会就此启动。
在一瞬间隔绝凶世,建立屏障,只要此山尚能联通天地,屏障就能够一直支撑。
当然在玄门、在天楼,有太多令人无法死去的办法,所以只要经脉树崩断,就满足此阵的启动条件——在玄门之境,敌人想毁去脉树要比杀了他难上十倍,自己想要毁去它却比自杀简单一百倍。
可谁能想到,掌门会背叛自己的门派,把这阵法作为给敌人争取时间的手段?
而更令四人全未想到的是,这座阵,本来是在莲心阁之上!
在短短十年里,萧庭树配合什么样的人,竟然把它挪到了剑腹之山?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然而男子只是低头瘫坐着,血已开始流积在地上。
“.给他包扎。”无洞冷眸扫过其人,抬头看着穹顶,果然是极尽绝断的厚重阵术,即便明绮天在此,即便合六人之力,恐怕亦不能破开丝毫。
“萧峰主很怕我们出去吗?”无洞忽然来到萧庭树面前。
他蹲下身,托起他的头颅,漠然直视着这双疲伤的眸子。一双深黑,一双灰白,无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萧峰主,我记得,你的两位真传死去后,你真的很痛心。”他轻声缓缓道,“.我好像知道你在想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