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lass="contentadv"> “我自己来。”
“.”
少年低哑的声音里带着咬紧牙关的坚定,黑螭已不会在这种时候继续争论——正如少年会把它的建议放到第一位,它也已经开始相信少年的坚持“好。”黑螭答复一句,螭影流出剑阵,掠往琉璃所在的空中。
倾覆般的压力一瞬间笼罩了少年。
身体上陡然现出两道血痕,没了黑螭的牵制,那种真正处于剑海的感觉彻底降临于身。
这不是机械的回合,可以令少年破去十来剑而后受一道剑伤,当真正承担起这副密不透风的压力后,少年剑术中的那些细微隐秘的瑕疵被无限地放大了出来,于是,裴液每一道“招式气”撑的时间越来越短,换气所用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但少年只是咬牙凝眸,每一柄剑从自己的剑术的破绽中掠过,他都牢牢记下。
剩余一百六十五柄剑,全部倾泻在他一人身上。
在吞服灵药之后,身体伤处本来已经开始愈合,如今又被血淋淋地洗刷出来.一道道残忍深刻的剑痕刻在身体上,少年已近乎血人。
但他毕竟还是坚持了下来。
而且数清了这条剑蛟的数量——一共二百三十七柄剑。
少年提着剑喘息着立在地上,有些艰难地抬头看去,天空之上.那阵术已几乎成型。
黑螭以螭火破坏着阵式,却被瞿烛拼着吃了琉璃一剑,一道浩荡的玄气打在身上,鳞散血飞地坠落。
它即刻重新飞了起来,但破阵的进程被打断,螭火已所剩无几了。
而裴液无暇帮助它们,在他自己这边,之前破去的妖剑此时又已重新整合为一条完整的剑流——只有这种形态,它们的进攻才是完全的无缺无漏。而他刚刚用时太久了。
实际即便重伤,少年依然一直维持着精妙至极的剑术,站在面前的若是敌人,早已不知被他割去多少次咽喉。
但它们只是一柄柄雪寒的剑刃,这种东西对任何一个江湖修者来说都是绝对的梦魇,如今失去琉璃的遮护,少年必须孤身面对它了。
剑蛟只一低首,尖啸着再度扑来,它永远不会疲惫或受伤,但裴液的状态已近于岌岌可危了。
只是他知道.现在一切都系于自己身上。
破开的衣袖下已露出鲜血流淌的手臂,裴液咬牙拧剑,肌束鼓起之中,【山羽】再次迎上。
银亮的锋锐再次淹没了他。
一瞬间又是血液飙飞,裴液艰难地在这瀑布般的冲刷中支撑着,拼尽全力去拦住每一柄能够拦住的剑刃,一双凝死的瞳孔用力盯着前方。
他知道自己将要抵达极限了,但
一道剑光从左臂割过,裴液立刻又一次地死死记住了这一式出剑的瑕疵。
在极限的一次次接剑之中,将自己的剑术铸为镜子,看哪一处不能映出对面飞来剑刃的身影,也在一点点看透自己招式的极限。
在把黑螭喊出去后,他就一直在奋力朝着这个境界攀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做到。
直到第七十二道剑光掠过。
它从身侧带起一道血光时,裴液满心满目都是面前的剑影,身体正在不得不又一次换气。
于是忽然之间,有什么畅通了。
他的出剑一直在越来越短,换气越来越长.于是到了这一刻,“换气”忽然没有终点了。
一步登临,“招式气”在少年的剑上就此失去了意义,即便已在鹑首之中,眼前漫天剑光还是忽然变得慢而清晰。
当明绮天说他踏入“拙”境时,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当步入“灵”境,那种脱胎换骨之感竟然如此明晰。
招式,不过是一次次剑动而已,为何彼此之间要有如此明显的切割呢?
剩余一百六十五柄剑,漫天的寒光临身逼喉。
裴液望着它们,张手地重新松握了一下剑柄——这是刚刚拼命争取、用来换气的时间。
而后剑雨倾落,裴液整个人身边溅起飞浪碎玉,剑影光寒、薄刃森森,但“叮叮”不绝的声音却仿佛连成一串清脆的跳珠,长近十丈的剑蛟在少年剑下清灵地寸寸解碎。
最后一声“叮”消入悠长的回声时,少年身后已落成一片曦光映镜。
但裴液此时的情绪却与这一幕的从容优美全无关联,在奋然将最后一柄剑斩入地中的一瞬,他就咬牙拧身而起,双目死死地盯住了空中的黑袍。
琉璃已将被粘滞在那阵术之中,裴液甚至不再以心念调动,他从后面一跃而上,探手坚实地握住了它,残破的身体竟然在琉璃之前压向黑袍,杀意凛然的双目中已泛起金点。
瞿烛戏面一转,抓住这个机会刀光无声掠上,但下一刻琉璃啸起浩荡的云气,在少年的手中一剑击溃了他。
手中所握之阵线陡然崩裂,瞿烛倾身急退,但少年仗剑凌空,几乎一步不让。
进抵灵境,琉璃剑中强大的玄气瞬间得以更无解的发挥,裴液几乎咬牙压着面前之人一剑剑破去他的刀光,一切劣势都因云气的强大和老人的虚弱而被遮蔽。
刀光剑影之中,瞿烛终于被逼得踉跄落地,被少年咬牙低吼,一剑贯身,死死钉入了巨岩之中。
云气其实已在一瞬间流贯了他的身躯,做了最大程度的破坏与控制,但少年双目赤金、青筋暴起,还是嘶吼着把自己最微不足道的力量死死压进这柄剑里。
淡金的晨曦之下,晨风拂过柔草,少年抵着残破的黑袍把他钉在高大的岩石下,两人身体贴着身体,血也混在一起,沿着衣角粘稠地滴落在青绿的草地上。
裴液粗重地喘息着,瞳子已经几乎全化为金色。
“.好天赋.”这张残破浸血的戏面近在咫尺地缓缓抬起,老人从喉中挤出嘶哑的语声,“.好斗志。”
“可这样你也已经活不下去了。”他注视着少年的眸子。
裴液第一次如此近地和其人对视,才忽然辨认出,那眸子里的神情原来从来不是冰冷和漠然,只是处变不惊的平静。
忽然有一种心底最深的恐慌无限地奔涌了出来,心神中的诏图开始狂躁地暴动,裴液浑身冰冷之中,瞳色一瞬深至赤金。
“你赢了。”瞿烛轻声道,“可惜,奖赏不是现在发放。”
一种宿命般的颤栗从心神深处升起,裴液对这种感觉竟然并不陌生。
两眸相对,世界霎时静止。
一双暴怒失控的少年的妖眸;一双沉静冷漠的老人的明瞳。
其他所有的一切都飞速褪去,从老人的背后,明亮的玉光铺展开来,那是无边无际的仙阙琼楼,白云流转,星空幽旷.
“伱知道最后一枚夺魂珠如此重要,我为何一直要一个人面对你吗总在创造奇迹的少年。”瞿烛虚弱而嘶哑地看着他,“因为在我们两个之间,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输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