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便一副心若死灰的样子起身离开。
戴处长看懵了。
姓徐的是出了名的石头里面榨油的主,身在武汉的他听到徐处长被张安平打了以后,就知道坏事了,自己可能不好从姓徐的身上咬下一块肥肉了。
但谁能想到,姓徐的居然就这么认怂了?
看戴处长不解徐处长为什么这么轻易认怂,刘侍从官道:
“戴处长啊,你去找找张区长就明白了!徐处长啊,他要是早知今日,绝对不会碰这颗牛皮糖。”
这是把安平唤做牛皮糖了?
安平这是做了什么,让徐处长躺平摆烂了?
带着满腹的疑惑,戴处长去找张安平了。
……
后院。
戴处长找上张安平的时候,张安平正皱着眉头喝药,而郑耀先则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老张啊老张,你说你何必呢?”
“人家好歹是一个处长啊,你跟个牛皮糖一样死粘了足足四天!这下好了吧,人姓徐的没啥损失,你倒是成哑巴了!”
张安平不搭理郑耀先,继续喝着苦涩的中药。
咳咳
戴处长咳嗽两声,随即掀开门帘进入了屋子。
看到是戴处长后,郑耀先立刻起身:“处座!”
张安平也撂下药碗:
“出、坐。”
声音很小,且像是鸭子一般。
戴处长一愣,一边往张安平跟前走,一边示意郑耀先别站着了。
他关切的问:“你嗓子怎么回事?”
张安平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戴处长立刻用他的大眼睛锁定了郑耀先。
“处座,世豪他是……是……伤了嗓子。”
“姓徐的干的?”
“不是。”郑耀先连忙摇头,小声道:“这四天徐处长不让世豪离开,世豪堵着门骂了徐处长四天。”
戴处长有些懵:“骂?”
骂四天能把自己骂成哑巴?
郑耀先道:
“一天他最少骂14个小时。”
14个小时?
还是最少?
戴处长无语的看着张安平,心说难怪姓徐的成这幅模样了。
“他……他能忍住?”
戴处长不由脑补这个画面,心道换做是他,谁敢堵着自己骂半小时,不把他抽筋扒皮才有鬼呢!
郑耀先伸手,掀开了张安平的衣服,露出了身上绑着的手榴弹,差点没把戴处长吓死。
戴处长都忘了喊化名了,尖声道:
“张安平,你疯啦!”
张安平讪讪一笑,沙哑着说了句人听不懂的话,把手榴弹解开丢到了床上。
看着床上的手榴弹,戴处长怒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安平低声说了句话,但别人却听不见,无奈之下只能让郑耀先当这个嘴替,郑耀先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解释说:
“世豪心里憋火,又不能拿徐处长怎么样,就想到了这招——手榴弹是假的,假的!”
“处座,不是世豪发疯,实在是党务处太过分了,总是逮着世豪一个人欺负,世豪越想越气,又不能真的弄死他,就用这种方式出气。”
戴处长无语。
难怪姓徐的刚才走的时候,明明摆出了一副面若死灰的样子,最后非得咬牙切齿一句你外甥真不是东西。
难怪他快成猫熊眼了。
戴处长能怎么办?
他只能指着张安平的鼻子骂道:
“胡闹!胡闹!你也不制止他!”
一向会卖弄嘴皮子的张安平这一次只能委屈的哑火,一旁的郑耀先赶忙退了几步,生怕自己又受无妄之灾。
“行了,你看着他好好喝药吧!真是气死我了!”
戴处长黑着脸离开,才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怒冲冲道:“假的那玩意拿过来!我去解释清楚——脑子没坏,还知道用假的!用个真的,我他妈的也保不住你们!”
等他脚步远去,张安平和郑耀先相视,都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
让我们把时间回到四天前。
“姓徐的不让我们出去,这是死等老戴的节奏啊!安平,你说姓徐的这次想怎么整你?”
面对郑耀先的疑问,张安平呵呵冷笑,道:
“姓徐的这一次也是被那位给算计了!”
“他现在就等着卖惨反咬回来!肯定在憋大招!”
习惯了张安平嘴里蹦出来新鲜词汇,郑耀先听懂后苦笑道:
“你比谁都看的清楚,怎么就想出了揍他的馊主意?虽然很解气,但你真的太鲁莽了!”
“鲁莽?这才哪到哪!”张安平阴笑道:“那位既然要算计他,我这个做外甥的当然得帮忙!你看我怎么整姓徐的这家伙!”
“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你别瞎胡闹了!昨天你打了他就够了,可别再整幺蛾子了!”
张安平咦了一声,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不会!但我得好好折磨一番他,免得这老小子总是想着把我打成共党——虽然我就是。”
“你别胡来!”
“放心吧,这次纯粹就是心理上的折磨——待会悄悄的做几颗假手榴弹。”
郑耀先大惊:
“你要干嘛?”
“干嘛?当然是绑身上了!哼哼,手榴弹往身上一绑,我就堵着姓徐的骂他!我要把他喷成神经衰弱!”
郑耀先不由脑补出这个画面,顿时……跪了。
这小子太坏了吧?
“不会出事吧?”
“不会!”张安平肯定道:“放心吧,有人给我擦屁股呢!”
给他擦屁股的自然是戴处长。
“你确定?你可别忘了,你干什么了!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你见我打过没准备的仗吗?”张安平不乐意了,老郑你居然怀疑我的能力?
“你看着办,老戴这波赢麻了!”
“骂呢,我肯定是躲不了的,但不会有屁事,顶多来个撤职,然后继续负责特二区——老郑啊,我跟你说,做特务,还是要嚣张点的!”
嚣张?
你这是小母牛坐飞机了好吧!
你是不是对嚣张两字有什么误解?
虽然吐槽着张安平,但他还是配合张安平做出了几枚假手榴弹,然后张安平将手榴弹往身上一绑,搬了个小凳子就去堵徐处长了。
他是真喷!
而且还是专门揭徐处长的伤疤。
什么老牛吃嫩草,什么手底下养了一帮共党……
徐处长最开始还能忍住,到后面怒了,让手下人冲过来把张安平弄走。
张安平直接把衣服掀开,指着自己身上绑着的东西说:
“假的!上来啊!”
眼看张安平将拉环紧绷,特务们哪敢冒险啊!
尽管张安平一再强调这是假的,可特务们真的不敢冒险。
徐处长能怎么办?
只能任由张安平堵门,然后被生生“炮”轰了四天!
第一天,徐处长咬牙切齿:
等姓戴的来了,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要把这王八蛋关进监狱!
第二天,徐处长杀意冲云霄:
等姓戴的来了,我要亲手打残这王八蛋!
第三天,徐处长打着瞌睡:
你能不能小点声!
第四天,徐处长呆滞的看着房梁:
累了,毁灭吧……
于是就有了戴处长初来时候徐处长直接摊牌的话。
以前,徐处长是打算少丢点里子的。
现在,徐处长只有一个念头:
里子随便丢,面子必须要挣回来!
……
戴处长拎着一串假手榴弹找上了徐处长。
他将假货丢到地上,解释:
“假的。”
徐处长一脸平静:
“我知道。”
戴处长奇道:“那你还能忍着?”
“不忍着,接下来他就敢绑真的!”
戴处长想起张安平的胆大包天,心道还真是如此。
“我说你是自找的你不生气吧?”
徐处长瞥了眼说话的戴处长,冷冷的道:“不要想着再激怒我了,被他堵着门骂了四天,你这点话我还忍得住。”
戴处长乐了,笑呵呵道:“那就说正事?”
徐处长咬牙道:“你算计的很好!很好!说吧,我看你这刀子能砍多少!”
“以后河道的缉私权,你别争了,我的。”
“邮检处要改建,你就别插手了,继续由我的人负责。”
“运输统制局的监察处,你的人撤走,以后就是我的后花园。”
“兵工署那边的警卫稽查处,你塞进来的钉子撤走——我早早在兵工署布局了,这桃子你就别想着摘了!”
戴处长幽幽的说着条件,每说一条,徐处长的脸色就黑一分,四条说完,徐处长的脸直接黑成了煤炭。
这四条里面,其实只有兵工署警卫稽查处和邮检处是特务处完全掌握的,是党务处眼馋之下伸手要分一杯羹的,河道缉私权和运输统制局监察处,那可是两家一直争话语权的目标啊!
徐处长咬牙切齿:“你太狠了!”
“狠?”
“泄密的事,十有七八是你们党务处!”戴处长冷笑:“结果你倒打一耙,推到了安平身上!”
“后面的事,纯粹就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
“我以为我们能化干戈为玉帛,携手抗日防共!”徐处长叹息道:“没想到你逮着机会就给我挖一个大坑!”
“老戴啊老戴,论算计,我不如你!”
戴处长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阴谋算计了,冷笑道:“我可没算计你!是你先甩锅我外甥的!”
呵,我发的那么长的电报,说得不够明确吗?
装什么装!
徐处长懒得再斗嘴,索性问:
“里子你有了,我要的面子呢?”
“你想要什么?”
“撤职、查办!”
戴处长闻言果断拒绝:“不可能!”
“撤职,三年内不准升迁!”徐处长看戴处长又要反对,马上道:“里子我给你了!这点面子你不给我,那咱们就闹下去,闹下去对我是没好处,但这些里子你可就别想直接拿到了!我们继续争!”
戴处长犹豫了下,道:“好吧。”
这其实是他的底线。
不过他觉得也还行,外甥现在才21岁,要不是平时顶着张世豪的名头外加虚报的31岁的年龄,上校确实太惹眼了。
徐处长叹了口气,道:“告诉你外甥,上海室……他还是顾问!”
戴处长一愣,警惕的看着徐处长:
“你不会是想跟我抢人吧?”
徐处长冷笑,我有病啊敢把这尊瘟神往党务处引进!
戴处长想了想倒是释然了,看老徐都快要闭上眼睛了,便道:“那你歇着,我走了。”
他刚走到门口,徐处长却道:
“老戴,你外甥比你更狠!”
“他更适合干这一行!”
“你什么意思?”
徐处长悠悠的道:
“什么都敢当筹码,够狠!”
戴处长顿了顿,假装没听懂就离开了。
徐处长的意思,他怎么可能没听懂?
徐处长这次认怂,除了被张安平折磨的神经衰弱外,其实和七名要被拔掉的钉子有关。
这事如果闹到最上面,徐处长得吃排头了!
说不准还没到手的中统局的副局长位子都得没了。
可是,张安平真的是气疯了之后口不择言吗?
刘侍从官信了。
但徐处长可不信!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要以此来坑他——哪怕他手下没有共党,这个消息最后也会传到共党耳中,这七个钉子终究会暴露!
到时候,说不清的依然是党务处!
所以,徐处长才对戴处长说你外甥够狠,比你还狠!
真他妈适合干这一行!
当然,这也可能是徐处长故意埋的一根刺——真以为徐处长是个怂包?
那可是执掌了党务处多年的老特务!
不管这是不是猜测,这根刺可都留在了戴处长的心里。
戴处长又何尝不明白这是徐处长的阳谋?
可阳谋就是如此,堂堂正正!
出了徐处长的房子,戴处长站在院子里,轻声呢喃:
【安平啊安平,如果我问你到底是不是刻意所为,你……会怎么说?】
【你会选择瞒我呢,还是一五一十的交代?】
这根刺,扎进戴处长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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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字,欸,本来打算继续两更1W起步的,但作者君爆更的能力就三天,三天一到自动进入冷却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