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四野漆黑,正是黎明之前,至暗之时。
如雷蹄音踏破寂静夜空,一队骑士在这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飞驰。
夜间放马,极其危险,稍不留神,就会出现惨烈马祸。
不过这一队骑士,个个都不是常人。
其中哪怕武功垫底的几人,也都有二流的武艺、一流的骑术。
正是倪昆、赵敏一行。
众人一人双马,坐骑皆是大宛良驹,快马加鞭之下,只大半夜功夫,便已赶至华山脚下。
那巍峨险峻的雄伟山岳,已然近在眼前。
突然,几条身影自道旁树林中疾蹿而出,四肢着地飞扑而来,于古怪的嘶吼声中,宛若下山猛虎一般扑向骑队。
嘭嘭嘭!
几声巨响,骑队外侧几匹无人骑乘的备用马,竟被那几道身影硬生生撞得侧飞起来,撞向骑队中间的骑手。
“是徐福的神兽!”
陈玄风低喝一声,两脚一踩马蹬,纵身跃离马鞍,侧向斜掠丈许,一个千斤坠使出,正踩在撞向他的那匹骏马背上,硬生生踩停此马飞撞之势,将之踏落在地。
梅超风、史万宝、阿大、阿二、阿三、刚相如法炮制,各自踏落一匹骏马。
神箭八箭则同时摘下大弓,弯弓搭箭,八根劲矢齐射一头“神兽”。
噗噗噗!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那八枚足以洞穿铁甲的破甲箭,射在那头神兽咽喉、心口等各处要害上,竟只将其飞扑之势逼停一刹,接着箭矢便纷纷弹落开去。
那神兽则又继续生龙活虎向骑队追来。
神箭八雄大吃一惊,正待继续放箭,东方白淡淡道:
“神兽刀枪不入,无谓白费功夫。”
说话间衣袖一拂,数点闪烁着湛蓝星光的寒星飙射而出,正中一头神兽。
寒星细若毫芒,打入神兽身体时,正面伤口亦只小小针孔。
可当其透背而出时,神兽背上血肉横飞,俨然炸出了数个海碗大小的血窟窿。
这等伤势之下,纵神兽生命力顽强,亦是一声不吭,仰天倒地,霎时气绝。
东方白出手时,祝玉妍亦抬起修长玉指,一记圆融金指点出,淡金指力如一枚螺旋金锥,噗地一声,将一头神兽头盖骨掀开。
见两人轻描淡写各杀一头神兽,赵敏手下阿大等高手不甘示弱,有心较劲,各自迎上一头神兽。
然而甫一交手,阿大等人便大吃一惊。
却是在东方白、祝玉妍手下显得不堪一击的神兽,一对一居然能与他们打成平手。
这种怪物不仅力大无穷、敏捷如风,更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其皮肉对内力的防御力亦是极强,很难将内力轰入它们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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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便可仗着不怕伤痛的优势,施展种种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的打法。
阿大等人可没有如此硬朗的体魄,根本不敢与神兽换伤,一时打得束手束脚。
陈玄风、梅超风、史万宝早见识过神兽厉害,半点都不托大,三人联手对付一头神兽。
陈玄风使一套堂皇正大、犀利异常的爪法,爪势破风声宛若利刃撕裂空气,纵是神兽刀枪不入,连破甲箭都射不透,挨上他一爪,亦会被剐去一层薄薄的皮肉。
不仅爪势凌厉,攻击之时,他手臂偶尔还会咔嚓一声,平空暴长一尺,几次都于不可能之间,抓伤那头神兽。
倪昆见状,心中暗忖,这莫不是九阴神爪?
瞧陈玄风这爪法使得堂皇正大,毫无阴森邪气,难道黄药师传了他们正宗的九阴真经?
陈玄风用爪法战神兽,偶尔甚至还敢用肩、背等硬朗部位硬接神兽攻击,被神兽打得嘭嘭作响,却也只是略微闷哼一声,脸色白上一下,一身横练功夫,竟也只比神兽的钢筋铁骨稍逊一筹。
梅超风则手持当初从倪昆身上顺走的那口削铁如泥的匕首,以短匕施展桃花岛剑法。
剑势灵动飘逸,潇洒好看,青光闪烁间,宛若片片花瓣飘零,却又杀机深藏,不时就在神兽身上刺出一个血窟窿,或削去它手臂一片血肉。
两人师出同门,夫妻同心,配合默契,又都有横练功夫在身,敢于跟神兽硬碰。
史万宝混在中间,感觉自己纯属多余,干脆不参与进攻,只施展一门沉稳质朴的剑法,专心防守,帮陈玄风、梅超风抵挡神兽凶险攻势。
三人联手合击之下,不过百招,便斩杀了这头神兽。
再一看阿大等人,还在与各自的对手苦苦缠斗。
赵敏见状,板着俏脸,神情不悦。
策马飞驰大半夜,她本来就有些疲累,秀发凌乱,细喘吁吁,额头满是细密香汗。
此时见手下家将表现不佳,莫说与倪昆的姬妾相比,便连李秀宁的家将们都比不过,又累又气之下,顿时有些控制不住脾气,纤手一摘挂在鞍上的长剑,就要亲自下场。
旁边的倪昆轻笑一声,抬手挡住她:
“区区怪物,何需赵内史亲自动手?纲手,碾碎它们。”
纲手嘿地一笑,也不见动弹,身形蓦地自马背上消失。
再出现时,已在与阿大缠斗的神兽之侧,随手一拳轰出,白白嫩嫩的粉拳势不可当地打在那神兽身上,将那神兽轰得抛飞出去,尚未落地,整个身体就爆成了一蓬血雾。
跟着纲手身形再度平空消失,再次现身时,已出现在阿二对面的神兽上空,单脚往那头神兽脑袋上一踩,便如钉钉子一般,将那头神兽整个踩陷进泥地里。
待纲手消失时,神兽陷入泥土的位置,蓦地喷起一股血泉,却是整个没入泥土的身体,都被震成了碎沫。
就这样,纲手又连续消失、现身两次,剩下的两头神兽,亦被她一拳一脚,打成了粉末。
举手投足干掉四头神兽后,纲手身形又平空出现在马背上,坐姿稳稳,看上去仿佛完全没有移动过。
而她连续数次消失、现身时,其移动过程没有任何人能看清,整个过程就好像平空瞬移一般。
见这胸围傲人、五官精致,身上隐有几分贵气,宛若世家贵女的金发“夷女”,竟有如此惊人艺业,赵敏眼角微微一跳,对倪昆也不禁有了几分刮目相看。
老实说,虽史万宝、陈玄风、梅超风将倪昆吹得神乎其神,但除非亲眼见到倪昆手段,否则赵敏对他们的说法,始终抱有几分怀疑。
但现在……
她手下的阿大等人,俱是一流高手,一对一尚且无法拿下一头神兽。
而倪昆身边的姬妾,前有那隔空一指,轻描淡写点杀一头神兽的白衣女,后有这移动宛若瞬移,举手投足瞬杀四头神兽的金发女。
这等女强人,居然能被他收在身边,彼此相安无事,无论倪昆本人实力如何,单这份对付女人的功底,就足以令赵敏钦佩不已。
干掉阻路的数头神兽,倪昆等人又继续前行,赶往前方华山北麓峪口。
华山东峰,亦即后世观赏日出的盛地“朝阳峰”。
峰顶之上,有一块小平台。
徐福负手屹立平台边缘,前方便是深不见底、陡直如削的危崖。
他目光深沉,凝视下方幽深山谷,轻声自语:
“二十四人么?
“除上次围攻我的倪昆等人,其余诸人,皆不值一哂……”
听他语气,竟似是透过那几头神兽的眼睛,看清了倪昆一行的人数、修为。
“三娘子,看来那倪昆,对你还真有几分情意……”
徐福回首,看向整个身子被封在一块玄冰之中,只露出头脸的李秀宁,笑吟吟说道:
“这才一夜功夫,居然真就赶来华山救你了。”
徐福并未封住李秀宁内力。
但徐福玄冰坚不可摧,连东方白都无法一击打穿,李秀宁那点功力,用来对抗玄冰寒气,保持体温都有点吃力,根本不可能自行破冰而出。
此时听了徐福这番戏谑,李秀宁幽幽一叹,说道:
“徐先生何必说笑?
“倪公子身边尽是绝色佳人,以他眼界,如何看得上秀宁?
“倪公子此行,非是为了秀宁,乃是为了徐先生你而已。
“其实徐先生将秀宁掳来此地,纯是多此一举。
“纵然不抓秀宁,徐先生只要露上一面,倪公子也必会前来寻你。”
徐福冷哼一声,眼神变得阴冷:
“倪昆那贼小子貌似随和,实则内心高傲无比,根本就没有把我徐福放在眼里!
“若不将你抓来,哪怕他知道我重出江湖,只要没有撞到他跟前,他只怕也懒得拿正眼看我!”
李秀宁无奈道:
“徐先生未免也太看轻自己了……”
徐福冷然道:
“无论他是为谁而来,既来华山,便是踏上了本座为他安排的不归路!
“李秀宁,你且放心,我也不会杀你。
“杀掉倪昆之后,我还需要利用你,去将你父亲、兄长一一掌控……”
李秀宁闭上双眼,漠然道:
“徐先生想多了。
“就算以我为质,我父亲、兄长也不会向徐先生臣服的。”
徐福哂笑道:
“你以为我是要以你为质,要挟李渊、李世民?
“天真!本座的手段,岂是你能揣度的!”
说到这里,徐福大袖一拂,玄冰咔咔滋长,将李秀宁口鼻封住,只留下一个小小气孔,令她能勉强维持呼吸。
“倪昆他们已经上山了。三娘子,你且安心看着,瞧本座如何反手为云,取倪昆等人首级!”
倪昆一行在北麓峪口下马,施展轻功,穿行山林之间,朝华山东峰攀去。
初时道路还算好走,但行至半途,便已山陡林密,处处绝壁,令人几乎无有落足之地。
好在一行人都不是庸手,还可继续快速前行。
路过一道绝壁时,上方崖顶忽然莫明松动,数十块小则水缸大小、大则房屋般巨大的石块,轰然直坠而下。
赵敏见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因众人此时所处位置,左边是陡直如削的峭壁,右边是深不见底的危崖,只一条不过两尺宽的崖边小道可供行走。
且小道距前方尽头尚有数十丈,后方则同样要退二十余丈,才能返回开阔处。
二十几人一字长蛇处在这峭崖小道之上,轻功再好,也根本无处闪避。
“想不到我赵敏,竟会死在这里……”
眼见巨石轰然砸落,赵敏背贴崖壁,娇躯轻颤,双腿发软,心中满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