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翠枝被骇了一跳, 直接叫出了声。
外面下人听了一急,却也不敢贸然进来,先问一句再没了, 她忙颤声说,“世子吐血了。”
下一惊,忙不迭的进来,却被魏云台挥退。
口中都是腥甜之气,魏云台咽下,继续问,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算计的?”
“大约,大约是小姐十三岁那一年, 奴婢就总是见她旁敲侧击打探世子的消息了。”翠枝哪里知道陆明熙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
但作为贴身丫鬟,她对陆明熙还算理解,无缘无故的,她不会打探魏云台的事情。
“两年。”魏云台闭眼, 惨笑一声,怒火在心口来回冲撞,只觉心惊又荒唐。
他之前还不信,只因为陆明熙实在算不上是个聪明人, 她浅薄又无知, 之前还好, 嫁入侯府只是短短几个月就露了本性。正因为如此,他一直不能相信之前种种会和她有关。
可如果, 这个人在暗地里, 用了两年的时间来琢磨算计他呢?
他魏云台,何德何能啊。
胸中翻滚不止,他只觉得厌恶又恶心, 几乎想要吐出来,喉间一顶,他又吐了一口血。
“世子!”下人被他喝止后,一直心惊胆战守在一边,见此失声叫道,眼瞧着人往后倒去,也顾不上那么多,立即命人去找大夫来。
翠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人来人往,魏云台被人抬走,才泄了口气,软倒在地。
她完了,魏世子真的会放过她吗?毕竟陆明熙骗他,她也算是帮凶。
可她没有办法啊,她只是个奴婢。
她惶惶不可终日,被下人关入房间后,抱紧自己缩进了墙角。
魏云台意识渐渐模糊,可沉闷许久的胸口却久违的感受到了轻松。
眼前一幕如走马观花般闪烁不停,最后停留在满目大红之中,那是新婚那夜,掀起盖头时,陆明华含笑的双眼。
“世子。”她低眉垂眼,羞涩又慌乱,唤了一声。
他豁然惊醒,外面天色暗沉,看不清时候。
药味缭绕在鼻尖,他口中上残留着苦涩之感,隐约能听见下人在门外悄声说着话,他躺在床上,只觉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许久都不能回神。
过往的一幕幕不停在他脑中回想,他身心俱疲,丝毫不想动弹。
半晌,他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或许,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没有那样难,他想。
下人听见动静进来很是松了口气,说,“世子您终于醒了。”
“几时了?”魏云台问了一句。
“世子,您睡了一夜半日,如今依然是下午申时了。”下人上前想要扶他起来,边说,“大夫来看过,说您这是积郁在心,这口血吐出来了反而是好事。您现在可觉得舒服些了?”
魏云台没有做声,起身平静的洗漱换衣,外面丫鬟匆匆声响起,“夫人您慢些。”
“云台,你醒了,怎么样?可还好?”孙氏抬步进门,耳坠摇晃,难得的有些急色。
“母亲,我现在很好。”魏云台的确觉得自己很好。
头脑清明,心思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好。
过往四载,如今回想,简直宛若幻梦一般。
他活的糊里糊涂便罢了,竟也累的别人受了牵连。
明华,母亲,他哪个都对不起。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中,越发的执拗固执,丝毫不肯睁开眼睛看看眼前的一切。
可错了就是错了,失败不丢人。
丢人的是如他一般,错了也不肯承认,不想办法补救,反而为自己找尽各种借口,越陷越深。
但愿,如今还来得及。
瞧着他眉眼舒展开,轻轻一笑,满身温润,孙氏一愣,竟觉这一幕仿佛恍若隔世般。
“云台,你,”她迟疑着问,回不过神。
“母亲,我要休了陆明熙。”魏云台开口直接道。
孙氏又是一惊。
她不忙说话,先挥退了下人,皱眉看向魏云台,斟酌片刻说,“陆明熙狠毒自私,不堪为你之妻,可和离……万一她到处胡说可如何是好?”
虽说魏云台本来名声便已经不佳了,但若是泄露出这事来,怕是要更下一层楼,甚至还要连累侯府的名声。
一个被小女子耍的团团转的世子,怕是要沦为笑谈啊。
这样的事情,在孙氏看来,还能能免则免,左右人在自家院中,又是那样的身体,想个法子,让她无声无息病逝了就行。
“母亲,我不想让她背着我夫人的名分死去。”魏云台嫌恶心,深深俯首,请求道,“往母亲成全孩儿。”
孙氏有万般劝慰的话语,可在他这句话中,到底都咽了下去。
她只是顺着魏云台的想法念头一动,就也觉得膈应。
“可你爹哪里——”她最后说。
“我答应。”魏怀良的声音响起,他大步进屋,仔细打量过魏云台,皱了许久的眉终于散开,眼中浮现出满意。
“总算清醒了,瞧瞧你之前都像个什么样子!”他斥道。
男儿在世,当拿得起,放得下。
自信是好事,坚定也是好事。但凡是过犹不及,自信过度就成了自负,坚定过度便是偏执。
当时时审视己身己心,否则就会蒙蔽住自己双眼。
既然错了,改过就是,而不是像魏云台这般,纵使发现了蛛丝马迹,却也不肯相信,作茧自缚。
“父亲,是孩儿无用。”魏云台不由羞惭。
“侯爷?!您答应了?”孙氏又惊又喜,没想到他会答应。
“那样蠢毒的女子,若真要以云台妻子的身份死去,怕是要玷污了我侯府的门楣。”魏怀良道。
之前那样说,不过是看着魏云台不能醒悟,说的下下策而已。如今魏云台既然冲破了迷瘴清醒过来,那就不必了。
“只是陆明熙想来是绝对不肯被休的,妾身只怕,她会在外面乱说。”孙氏又说。
“夫人你高看她了,她不敢。”魏怀良看的清楚,“只要宁国侯府在一日,她就绝不会多说。”
闻言,魏云台稍稍放心,说实话,他如今实在算不上有多理解陆明熙,但是他相信父亲的判断。
“她会同意的。”他眼中冷色划过。
打理妥当,魏云台喝了碗粥,就去了春山院。
一段时间不见,这里越发的萧索,他步步朝着院内走去,步步都能想起这个院落曾经的样子。
正堂近在眼前,他曾经无数次在这里看见陆明华,而这次一抬眼,看见的,却是消瘦无比的陆明熙。
“云台,”远远看见他来了,陆明熙掩下心中怨愤,勾起一个惯来的娇柔笑意。
“你别这样笑,我嫌恶心。”魏云台直言,他经年学习的君子风度,在面对陆明熙的时候,丝毫都不想用。
他无比厌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竟是一丁点都想不起来,当初是为什么会喜欢她的了。
陆明熙当即就僵住了,她惊愕到根本不能置信的看着魏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