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往西飞行,他们一直在艳丽朝阳的照耀下和浓郁的云层穿行,也像未来和新生,漫长的旅程苗靖已经安静睡着,窝在他怀里沉沉阖眼,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在失神和迷茫中反复掂量和沉思,太过突然的冲击里陈异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到达戴高乐机场是午后。
陈异在金发碧眼人高马大的老外中一点也不怯场,只是完全交流不通,看着机场指示牌和身边聊天的旅客,两手酷酷插进兜里,浓眉紧皱,佯装高深莫测抬了抬冷峻下巴。
别说法文了,他现在也就认识些英语单词,初中学过三年英语,多少还有点印象,他记得自己理科不错,文科其实马马虎虎也不算太拉胯,脑子好用记忆力不错,但口语完全是个土鳖,只能磕磕巴巴说句hello,omeetyou,站在机场连蒙带猜都没啥头绪。
苗靖也是第一次来欧洲,但已经提前做好机场转机攻略,稍微一琢磨后便知道下一步如何走,陈异跟在她身边,慢悠悠冷恹恹看她跟机场工作人员说话,一脸雾水还要装作镇定,冷不丁再跟苗靖面对面,她笑问他饿不饿,在附近吃点东西。
他淡然嗯一声,展开肩膀挺直腰背跟在苗靖身后,气势浑然不像跟班,想了想,还找了点国际性话题:“老子当年在金三角,也认识好几个老外,有个法国人,是地下赌场的高手……”
苗靖抿唇憋笑。
他们当然要并肩穿行在明亮干净的公共场合,年龄相仿,相貌登对,默契十足,牵手或者相拥都要理所当然,投过来的每一缕目光都是善意和歆羡,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站着,抛弃过往所有的羁绊和束缚,往自由和新生而行。
陈异的确隐隐感觉身体内抽丝剥茧般散逸的轻松感,像十八岁成年,他从职高毕业,迈入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野心勃勃意气风发,对未来无限幻象。
他心中五味陈杂,一时不知道应该面对她。
再从巴黎飞往波哥大,是漫长的黄昏,广阔无垠的大西洋吞噬着落日的余晖,飞机上的旅客蒙着毯子昏昏欲睡,两人倒时差倒得精神奕奕,肩膀紧挨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小声聊天。
“下了飞机,公司安排了司机来接我,过去后先见项目负责人,在准备几天我就要入职上班,公司有员工宿舍,你可以跟着我住宿舍,也可以出去租房子,但听说波哥大治安不是很好,尽量在旅游区和富人区活动,少带点财物在身,当地通用货币是比索,我们先在银行兑换一点现金,到公司之后,让同事带去casadecambio换钱。”
“当地中国人不多,英语不普及,日常生活交流主要是西班牙语,过去之后,我们俩都要学一点语言。”
“波哥大在高原地带,四季如春,早晚温差大,不如藤城炎热潮湿,饮食主要以土豆玉米各种烤肉为主,热带水果很多……”
苗靖给陈异科普哥伦比亚的气候和风俗文化,尽快让他在突如其来的迷茫中了解未来要面对的环境,陈异微微敛眉,手里或轻或重揉着她的手腕细骨,懒懒散散听着,眸光如同夜海般阒黑沉默,两人目光间或相撞,看她的眼神微有闪烁,隐隐绰绰藏着点点星火。
“你上班,我过去能干点什么?”他大喇喇敞着长腿,占据她的空间,搓搓自己粗砺下巴,“给你洗衣做饭干家务?”
苗靖听他这么说,高挑秀眉,思忖几秒后一锤定音:“当然可以。”
深入想想,竟然还有一丝隐隐期待。
陈异自己想象了几帧画面,竟然也觉得别致有趣,勾唇哼笑:“那也不是不可以。”
这臭丫头翅膀硬了,满肚子心眼都针对他,拐弯抹角费尽心机把他拐到南美洲,还口口声声冠冕堂皇说爱他保护他,让他飘到天上飘了几十个小时——自己吃点软饭怎么了,男人吃软饭不伤腰,再说他这公狗腰相当得劲,他就伺候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把她当上帝供着。
这么一想,陈异心头也舒坦,浑身也有劲,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把苗靖揽肩靠在自己怀里:“老子做什么不行。先睡,到那地方我看看,到底什么破玩意地方。”
两人偎依而眠,睁眼落地波哥大的埃尔多拉国际机场,机场虽大,这个时间点倒不甚热闹,出关接受海关例行检查,哥国海关工作人员看见两张年轻的东方面孔,热情洋溢跟漂亮女生搭讪,赞美苗靖美丽优雅又青春可爱,问她从哪儿来,来哥伦比亚旅游还是工作一串问题。
都说拉丁美洲的男人英俊多情,下至十岁上至八十都是撩妹能手,陈异杵在一旁,听这两人废话连篇,熬了四十多个小时的脸色隐隐不怎么耐烦,苗靖微笑着和人聊天,暂时忽略身边男人,在一个问题后眼神快速在陈异身上瞟了下,笑道:“heismyfamily。”
“husband?”
苗靖一愣,浅抿樱唇,脸颊微热,不确定如何应答,音调犹犹豫豫拖长:“ye……”
旁边急不可耐烟瘾上泛的东方男人瞬间挺直了腰肩,熬到布满血丝的眼睛也猛然熠亮,像一瞬重逢星月,璀璨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