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一大家子陪着两个“蛋”来到书城市体育馆门口,这一次因为决赛是全程公开的,场地也足够大, 家属都可以进去。
安文野梳了两个高高的小揪揪,留海一会儿就湿了,安然已经有经验, 多带了两个小夹子给她别上去, 露出饱满的额头, 一身绿色小军装,别提多威风了!
当然,铁蛋穿得也威风,还带着红五角星帽子呢,两条腿又直又长,腰带把裤子系得高高的都快到胸口了, 有种脖子以下全是腿的错觉。
他们刚到一会儿,阳城市这个小队的也到了,安然和宋致远也不掺和孩子的事, 就坐在观众席里第二排,让他们叽叽呱呱商量去。
不过, 他们这队也有个例外, 有个大一些的男孩子,不是阳城的, 是上一个组落单的,叫张一帆,本来是阳城市隔壁赵河市的。十二岁的他看起来颇为懂事,还知道给队员们分派任务,懂得防守有道和打组合拳。
他问了一圈几个队员的复赛成绩, 发现都没他的高,就说:“那我来负责抢答吧,我不会的你们再答,怎么样?”
房明朝和廖星月听着怪怪的,他复赛成绩高,他都不会的,其他人还能会吗?这句话好像逻辑不通。
但大家还是都说好,毕竟团队协作嘛。可铁蛋不乐意啊,他可是来衬托他妹的,甚至他觉着他们一个队都是衬托他妹的,“那我妹呢?”
谁不知道啊,谁抢答的多,分数就高,得奖的几率就越大。
“你妹谁啊?”张一帆也有点不爽,这人看着村里村气的,怎么还质疑他的安排。
铁蛋指指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的安文野,心里更不爽。
“就她?这才几岁啊,走了狗屎运进决赛,让她抢答,她能答个啥?”他以为,这个小丫头就是来玩儿的。
“我妹走狗屎运?你知道我妹考了多少分吗你?”铁蛋火气上来了,安然看着不对劲,赶紧过去拉了他一把,“好好商量,大家都一起出出主意呗。”
铁蛋怒火未消,挑着眉头说,“他说我妹走狗屎运。”
“哎呀,看你急的,多大点事,你看你妹急眼没?”安然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
嘿,安文野还真是,人家背着小手手,老干部似的在边缘地带溜达呢,哪里管别人怎么说她排挤她。看看场馆布置情况,观察观察别的小队,再数数观众席上一共有多少排凳子,从而计算一共能坐多少人……人忙着呢!
“咱们有理不在声高,他要怎么说怎么说,反正到时候你俩多抢几道题不就行了?”安然怕到时候在台上争起来,又说,“但即使是抢答,也要有团队意识,因为你们答错的话,整个队都会扣分。”
铁蛋撇撇嘴,“我就看不惯他那样,我妹年纪小咋了?我妹就是最聪明的。”
安然摸摸他脑袋,好说歹说又劝了一会儿,让他不许冲动,别跟个刺头似的。这孩子,她刚见到时候可是有点城府,非常能沉住气的,越长大他越冲动,变化实在太大。
一会儿,商量得差不多了,各个小组坐回座位上,进了决赛又愿意参加答辩的一共有一百六十二个小同学,分成四轮,每轮四个组,胜出的一个组再来一场……相当于,如果想要最终获胜,就必须进行两场答辩。
宋致远把闺女小水壶打开,倒了一杯开水,吹啊吹,吹到温了,赶紧让妻子给她送过去。
因为小猫蛋怕热,书城的夏天比阳城更热,饮水量也大增。
可再怎么增加,也没一会儿就要喝一杯水的啊!
安然打趣他:“怎么,现在不嫌吹过去会有细菌了?”你当年可不这样啊,你闺女摸你一把白衬衫你孩子都不管了立马就要换的宋大工程师。
宋致远脸色平平,“别渴到孩子。”口渴会影响心率和呼吸,血氧浓度,最终影响到大脑思考能力。
安然存心想逗他,“那你就不担心你老婆渴不渴?”
宋致远挑挑眉,默默从身后的旅行包里摸出一把军用水壶:“温的。”
安然不信邪,“你猫猫还没饿,那你老婆饿了怎么办?”
宋致远又从包里摸出一盒饼干,“你吃。”
“这可是你闺女最爱的钙奶饼干,吃上瘾的,待会儿我吃了她吃啥?”
“别告诉她。”
安然很想哈哈大笑,但忍住了,这男人还不错,虽然表面上啥都是他的猫猫优先,但她能感觉出来,在他心里她跟小猫猫是平起平坐的,甚至她还更胜一筹。
“猫猫是闺女,你是爱人。”他居然附耳过来,轻轻说了一声。
这算是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吗?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五年,铁树开花了啊。
安然脸红了一丢丢,“讨厌,边儿去。”什么爱不爱的,他们就是合作养娃的关系。
随着比赛开始,两口子正襟危坐,眼睛就全放两个“蛋”身上。他们抽到的上场顺序是第二轮,可以看看第一轮的哥哥姐姐怎么表现的,题目也是从易到难,前十题是基本的两位数以内加减法,基本四个组每个组都能抢到两题左右。
中间十题对于四年级以下的孩子来说有一定难度,但不是很大,时间充足又有草稿纸的话,还是都能答出来的。
问题是,每道题一念完,就要开始抢答,你不抢你就失去了得分机会。
安然的心情逐渐紧张起来,忙看向两个“蛋”,一个抬头看天,想待会儿要怎么帮妹妹多抢几道题,他上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帮妹妹,然后让妹妹带飞,嗯,就是这样。
另一个小手一背,想啥时候能结束她等不及要去动物园了……倒是两个都不紧张。
到最后十题,那难度就有点高了,哪怕安然也得时间充足的情况下,好好设未知数列方程式才能算出来的,抢答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前面竞争激烈的四个小组逐渐有两个不行了。
不过,饶是如此,能来参加决赛的孩子都不是普通孩子,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计算能力都比安然这成年人快,很快有一个组得了18分,胜出。
稍作休息,轮到阳城组了,安然赶紧推了推拿着本书在看的宋致远,“你闺女上场了。”
铁蛋估计是跟张一帆置气,主持人题目还没念完,他就把抢答按钮按下去了,每次都赶在张一帆前零点一秒,你说他能不气?
不过,铁蛋还是天真了,他以为只要他下手够快,妹妹脑子够快就能抢到先机,可哪里知道别的组比他还快,又比他抢先了零点一秒,最开始的十个题里他居然只抢到四个。反正不管会不会,先抢到再说……后果就是,有两个组回答错误,被扣分了。
十个题里报废两个,剩下八个里他只抢到四个就够他郁闷的,结果张一帆嘴巴比安文野还快,虽然没按到按钮,但还是靠一张嘴抢答了三个。
白为他做嫁衣,除了铁蛋有点气恼,其他人情绪正常。
张一帆终究是孩子,没忍住得意之色。
宋致远看得直摇头,他总觉着按平时闺女的反应,不应该这么慢啊,四个被别人抢了三个,是不是有点佛了?
“佛”这个词,他是跟妻子学的。反观身旁的妻子,却一点也不着急,还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周围的环境。“你就这么相信他们?”
“一方面我相信他们兄妹俩肯定会紧密配合,但就是没拿奖,能成功走到决赛也已经相当不错了,不是吗?”不能以成年人的眼光来看试题难度。
反正,如果是她,上四年级的她,肯定是走不到决赛的,或许都没勇气站上这个赛场,被几百名不认识的大人盯着看,没有纸笔,没有计算器,更没有算盘,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心算那么多题目。
她承认,她是做不到的。
她安然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天才,但她知道对天才要多一些宽容。
正说着,题目到了中间难度的十个题,铁蛋开始紧张了。
“第11题,向红家养了八只鸡,十只鸭,三只兔子,问一共有多少只脚?”主持人清脆的声音方落。
“啪!”铁蛋把按钮按下去,看向妹妹,这种比鸡兔同笼还简单,他妹闭着眼睛都知道。
谁知道安文野却不回答,在张一帆忙着算的时候,她居然把眼神投给了廖星月和房明朝,意思是让他们快抢答。
星月还没算出来,明朝高声道:“30只脚。”
“回答正确。”
铁蛋觉着,自己今天真是出师不利,妹妹怎么就这么“佛”呢?给她争取来的机会她愣是拱手相让。不过,话虽如此,下一题再按抢答器的时候,他更快了!
宋致远也有同样的疑惑,“小野怎么不回答?”在他看来就是用脚趾头也能做出来的题目。
“她在让着朋友,你没发现吗?”但凡是星月和明朝会的,她都让他们先答,可要是张一帆会的,她就抢过来自己答了。
小丫头,还知道分亲疏远近呢。她知道星月姐姐和明朝哥哥也是大老远来参加比赛的,只要他们会,她就不想让他们无功而返,已经给妈妈买了裙子,今天得不得奖她并不看重了。
“第13题,小明用锯子锯了三次,一根木头被锯成几段?”
主持人话音方落,铁蛋又按下了抢答器。
这一次,安然看向廖星月,小姑娘非常迅速而清脆的报出:“四段。”
“回答正确。”
……
一连十个题,铁蛋抢回来四题,房明朝廖星月和安文野各一题,又“便宜”了张一帆一题。
终于,宋致远看着都没劲了的时候,最难的十个题终于来了。
“接下来是这一轮的最后十个题,对于十二岁以下的小朋友来说有一定难度,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孩子们齐声回答,就数铁蛋声音最大。
安然无奈极了,这孩子,今儿可真是委屈死他了,估计在阳城几年都没吃过今天这么多的气。在大院里,他带领的野蛮派跟菜疙瘩为首的“官宦子弟”,那是势不两立的,“斗”了这么久他也从没吃过亏,可在这儿,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给妹妹争气。
偏偏妹妹是个不争不抢的,唉。
“第21题,向红从家到学校跑步来回要十四分钟,如果去时步行,回来时跑步一共需要十八分钟,那么向红来回都是步行需要几分钟?”
铁蛋没想到居然这么难,前面的二十题他虽然也不是全会,但至少有个眉目,这题题目长得要死他还没捋顺呢,下意识就按了抢答器。
安文野一看星月和明朝都正低着头算呢,就不等了:“22分钟。”
主持人眼睛一亮,“回答正确。”
铁蛋松了口气,看张一帆还没算出来呢,心里就得意道:哼,也不看看我妹是谁。
“第22题,请口算35+79+168—21—47等于多少。”
这可是妹妹最擅长的,铁蛋“啪”一按,安文野就报出答案:“214。”
“回答……正确!”主持人没想到这么个前面二十题都表现平平无奇的,年纪最小的参赛选手居然把这么难的题目算出来了,速度还如此之快。
她忽然停下主持节奏,“我能问一下这位小选手,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安文野站起来,只刚比桌子高一点点,露出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我叫安文野,今年五岁了。”
这句话,引起场上不小的骚动,观赛的老师和家长们,议论纷纷。“这才五岁啊?”
“看着也确实像五六岁,算术学得可真好!”
“可不是,我家那个,五岁的时候还连一把脚趾头手指头都数不清楚呢。”
“也不一定,加减法谁不会啊,她要会做乘除法我就服她。”毕竟,在他们看来,五岁的人肯定没背过乘法口诀。
可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第23题,请口算7×14×8÷4÷14等于多少。”
刚说到“等”字,铁蛋就把抢答器按了,小猫蛋口齿伶俐地说:“14。”
“轰——”一声,体育馆沸腾了,有的条件好的家长,拿着计算器正在按着呢,她居然没动手,也没走心,耳朵里一过就出来了?!
可要说她作弊吧,又不至于,因为她的小手乖乖放桌面上,眼睛也没四处乱看,一直看着主持人,她怎么在真么多双眼睛下作弊?
不过,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主持人拿出一张卡片,里头画着密密麻麻的田字格,小田字格组成大田字格,一眼看去压根看不清是几个,她忽然说:“第二十四题,请问这张卡片上有几个正方形,几个长方形?”
她只是晃了一下,就把卡片收起来了,注意力不集中的孩子压根看都没来得及看清,哪怕看清了,脑海里也不一定记得住,哪怕记住了图形,也得好好的数一下,对吧?
这是正常人的思维模式,没错。可安文野不是正常人啊,她对数字和图形是相当敏感的,记性又好,就这么一眼,图片就像刻在脑子里一样,而且她能准确捕捉到图形的各块结构、组成,哪怕只是变了一下方向,她也能认出来。
这一次,没人敢抢了,铁蛋也没看清啊。
安文野看向哥哥,意思是:哥哥你咋不按抢答器嘞?
铁蛋呆若木鸡,他不确定妹妹会不会,万一不会他按了的话就要扣分的,此时的他决定化攻为守。
安文野见他呆呆的,其他人也都在拧着眉头的回忆图片,嘴唇蠕动似乎是在数数,她再也忍不住,悄悄踮起脚尖,吃力的把手伸过去,按下抢答器,“长方形8个,正方形18个。”
“回答……”主持人看着标准答案,停顿了下。